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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便轮到我、祁玉几和个小宫女打扫庭院。
我想，凡事宜早不宜晚，未到卯时我就起了床，叠了被子，穿了衣服，又怕吵着大家，我便悄悄拿着盆子和手巾，出到屋子外头洗脸。
因才是初春，清晨寒意尚重，阶上还有霜意，我打来洗脸的热水放在外头没一会儿就冷了。
我加快快地洗毕脸，又拿手巾擦干，将手巾搭在脸盆上，将脸盆放在阶上，便在院子里来回练习站立和行走。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各个屋子的门渐渐打开，小宫女们也起来了。
我便回屋里放脸盆，见墨微正起床。
墨微见我已起来，便白了我一眼，我装了个没看见，放完盆便到隔壁去找祁玉。
祁玉也起来了，于是我们同今日洒扫的几个小宫女分配了一下，几个人洒水，几个人扫地，便开始做活。
祁玉洒水，我扫院，我边扫着边问道“你们屋子里头，大家可都还和气？”
祁玉洒了一把水，道“也不都是和气的，有几个抱团儿闹腾的。”
我停了扫帚，追问道“可都怎么个闹腾法？”
祁玉又洒了一把水，道“还能怎么着？无非是你挤兑我，我压制你。有得意的，也有失意的。”
听这话，祁玉看得倒是挺开，我忽然感觉自己似乎还有些小肚鸡肠、锱铢必较了。
打扫完毕，众人已去前头大堂里应卯，我们也快步往大堂赶去。
梅清姑姑早已到了，见我们几人来的迟，便喝道“你们几个，怎么回事！人人都到了，偏你们不到，难不成点卯还要我们等你们不成？”
祁玉忙跪下，道“回姑姑的话，奴才方才是在打扫院子，初次打扫，扫的又细了些，没瞧着时间，还请姑姑不要怪罪。”
我见状，也忙跪下，道“还请姑姑见谅！以后一定不会晚了！奴才人微言情，受点罚倒不值什么，可姑姑不同于奴才们，有要紧的大差事要办的，气坏了姑姑的身子，耽误了姑姑的差事可倒不好了。”
其他同迟到的几个小宫女也早已跪下，梅清姑姑斜眼一瞟，道“我认得你们两个！昨儿个讲规矩时，就数你们俩伶俐。也罢了！大清早的，我也没那么大气，就不同你们几个计较了，不过每人革一个月月俸到我这里就行了！”
话毕，梅清姑姑依着人名点了一回，见人已全，便收了花名册，命大家往饭堂去吃早饭。饭后，众人到院子里去练习站立。
此时太阳已渐渐起来了，小宫女们穿着齐整的浅竹绿绸袍，握着象牙色丝帕，唇不涂朱，眉不点墨，一排排娉婷的身姿在院子里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借着清晨的和煦日光，显得分外芬芳动人。早春里，紫禁城的一角，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就是这样被锁住了。
梅清姑姑坐在大堂前石阶上摆的椅子上，端着一杯茶看我们练习。
走到尽头转身时，我不小心瞥见梅清姑姑正望着我们，眼中似乎还有几分忧伤的意思。我忽然想到，或者梅清姑姑每带一批新宫女，都会在她们身上看到她自己当年做小宫女时候的一点影子，调皮、笨拙、又爱说话，但是这一点点思绪也远远挡不住姑姑在想训人的时候大雷霆。
紫禁城这么大，在这里，没有什么情感是隽永的。
中午时分，众人休息用饭，餐毕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大家站了一上午，都累得慌，便忙忙地各自回房休息。
我虽然不想回屋子，但太累了，只得回了房中，想躺下歇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太多了，我一躺下，旁边的墨微便开始找碧溪说悄悄话儿。
这悄悄话儿不一般，语气份量拿捏的极好，既不会吵着多余的人睡觉，又足以让夹在中间的我睡不好。一开始我并不理睬她们，只是装睡，谁知过了一会子她们二人还是嗡嗡地说。我闭着眼睛没有睁开，轻声道“都睡罢！下午还要练习呢！”
只听得一人哼了一声，正是墨微的声音，道“我们不困，偏不睡！人人都不说吵，独你说吵！说你是鸡蛋里挑骨头，不算过分罢！再者，这里本是大家的地方儿，难道只许你睡觉就不许我们说悄悄话儿？”
我听见这话，又想了一回，这话竟是有些歪理儿的，仿佛我反而变成不让她们二人说悄悄话儿的恶人了。
但我自来也不是由着人说的人，我睁开眼睛坐起来，道“我只是提醒你们二人睡觉，并未说你二人吵，这‘吵’字是你自个儿说的，可见你也知道自己是吵的，那为何还要一直说话儿？”
墨微大约是听这话有些锋芒，思了一回，便道“就算我知道自己吵，但你方才说自己并未嫌我二人吵可是扯谎！若你当真不嫌我二人吵，你何用‘也’字？你这口是心非的贱人！”
我又莫名被骂了，我心中的不快达到了极点，但我想到昨夜我和墨微已有不和，今日不便再争吵，便只冷冷一笑“姐姐们既不困，接着聊便是。”我便下了床出屋。
出到屋子外头，现我帕子没带，便返身回去屋里取。等进了门，却现墨微、碧溪皆已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