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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时候我还是有些微的担忧,在用布巾去擦拭阿平嘴角时忍不住问:“刚才我是不是很凶?”阿平目光轻凝于我脸上,竟然极其“诚恳”地点了点头。

这不在我的预想之内,依照之前在别人诋毁我时他的态度,这时他不是应该坚定不移地回答“阿兰不凶”吗?我佯装抬头看了看天来掩饰尴尬,又轻咳了一声不死心地追问了句:“那你害怕吗?”阿平没有再点头,目光灼灼,我心中不由升起了希翼,觉得我凶不要紧只要他不惧怕就行,如此多少还能挽回点我的形象。

结果我念头刚转过,他如是肯定地道:“害怕。”

顿觉头顶有一排乌鸦默默飞过,我的额头也冒出了黑线。

带这么实诚的吗?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安慰安慰我这脆弱的心脏?届时有某个声音言辞灼灼在心里反驳:就你那刚才的彪悍样,是个男人都害怕,更何况你眼前的这个还是小兔子。

小兔子?什么乱七八糟的瞎比喻?不过,我再看阿平那乌溜溜的眼珠,可不就像小兔子那般萌吗?心里头异样划过,旋即心跳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在奔腾,自然脸也莫名红起来了。

结果小兔子,哦不,是阿平还伸手来摸我的脸问:“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这是第一次被他问住了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我在脑中将他想成是只兔子吧。只得强行转移话题:“那个……我们快赶路吧,马上天都要黑了。”

这话着实不假,本来我们从娘家出来时还时间充裕,可被阿牛阻拦那么一下后头顶的太阳都已经落山了。还有一半路程要赶,恐怕脚程再快回到银杏村也都要天黑了。

事实如我所料,我们靠近村子时天已经蒙黑了。村口处隐约好似站了一个人,当我们走近时一个急切的声音就传来了:“是阿平吗?”

心中一沉,是刘寡妇!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早上走时的警告到而今的晚归,还有阿平身上的伤,恐怕今晚不会太平。

不过刘寡妇对阿平的心是真切的,见我们迟迟不归都焦急地等在了村口。可以想象得出来这副画面,眼看着太阳落山了,儿子媳妇却仍不归,老母亲放下手中的事跑到村口瞭望等待,越等越心急,生怕心智不全的儿子有个一二。这份心意,值得令人尊敬。

在刘寡妇一声询来时我感觉到拉着我手的阿平身形一顿,我替他应了:“婆婆,是我们。对不起,我们回来晚了。”

话声刚落就见刘寡妇疾走上前两步,却又生生顿住,然后隐去声音里的焦切沉声而斥:“既然回了还不快些回家?”这一点我赞同刘寡妇,家丑不外扬,要打要骂也关起门来自个在家里解决,而不是在外面泼闹而给别人当茶余饭后的笑话看待。

受罚(1)

三人前后回走进家门,堂屋里留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打在身上在身后落下矮浅的影子,像光怪陆离的残影。刘寡妇头也不回地吩咐:“把门关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回过身正要去关门但被阿平抢先将门给阖上了。等我回眸正对上刘寡妇那严厉的视线,不过她扫过我便将目光落在了阿平身上,并且立即沉了声询问:“阿平这是怎么了?”我的心头一突,深知她这还只是看见阿平衣袍上没有洗去的污渍,并没有真正看清阿平脸上的伤。

而阿平回头关门了便站那不动也不回身,我暗叹在心中,傻小子懂不懂这叫掩耳盗铃啊,难道还能一直躲着你娘不被她知道受伤的事?衣服脏了可以洗,脸上的青肿和嘴角裂开的口子又岂是转眼就能好的。

刘寡妇等不到我的回答,眸光越加寒厉:“早上我是怎么交待你的?这么早就把阿平带过去了,一直到天黑也不回来,有什么在勾着你的魂是不是?还不把这一整天发生的事给我源源本本的道来!”

我在心中衡量着该如何说,语言的技巧在刘寡妇这没有用,她只看到事情的本质,而她唯一的标准就是以阿平为主。就连心智不成熟的阿平都知道要背对着避躲开她,可见无论我怎么巧言令色也难说服得了她。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一咬牙豁出去了:“今天阿平……”

话刚开口就听见阿平咕哝两字“困了”打断了我,然后回身一把拽起我的胳膊就要往后屋冲。可就在我们将要迈出堂屋与院子相连的门时,刘寡妇突然一声沉喝:“站住!”

我心头一颤,阿平也被吓了一跳身形顿了顿,只听身后脚步慌乱迫近,随即便是刘寡妇失声而问:“阿平你脸上怎么了?”

此时火光斜照,刚好射在阿平的侧脸上,破了的嘴角与青肿的一块尤为明显,也自然没有逃脱得了刘寡妇的利眼。只觉身后一股推搡之力把我重重给挥开,我踉跄着往前,幸而阿平抓着我的胳膊不放才没有摔倒。

稳住身形后回转,竟见刘寡妇站在那处颤着身子死死瞪着阿平脸上的伤,满眼的不敢置信,接而眼眶中滑落两行,竟然老泪纵横起来。

一时间把我也给惊着了,而阿平也是身形一颤,意外自己的娘居然会哭。

这个向来严厉而且苛刻的妇人,在看到儿子被打伤后第一件事不是质问原因,而是心疼哭泣。如此情景,我难以不动容。

刘寡妇颤抖着双唇从齿缝中迸出四字:“怎么回事?”

阿平没说话,只默看着她。

我正欲开口解释,但被他紧捏了下手,心中一动,他是在制止我说话吗?可就在迟疑间忽而有冷风朝我迎面袭来,是刘寡妇一巴掌挥了过来,我出自本能地往后退,但背后就是墙退无可退。

啪!掌挥而下,但我的脸却不疼,因为那一掌打在了阿平的手背上。

受罚(2)

几乎立即阿平的手背变成通红,可见那掌有多重,而如果落在我脸上恐怕是半边脸都会麻到没知觉吧。说不怕是假的,人之本能而已。可阿平的举动在一次次刷新着我对他的认知,甚至觉得眼前这个为了我而与刘寡妇对峙而站的他有些陌生,他不像以往那般平和而安静,甚至……甚至隐约有压过刘寡妇的气势。

这一定是我的错觉。眨了眨眼,再去凝看阿平,果然是我遐想了,他哪里有那般飞扬的气势,还是简简单单地立在那,表情倔强如孩子。这刻他的心态应该就是纯属以保护姿态,不想让刘寡妇对我打骂。

而刘寡妇在误打到他身上后,面上犹如被扇了一巴掌的是自己,疼痛之色尽显,身子抖得更厉害了。脸上犹然还挂着泪痕,眼睛里却是万分沉痛,“好!好!好!”她连说三声好,一声比一声高,最后那声几乎是震吼出来的,喊完两行老泪又滚落而下。

只见她背转过身,坚挺起身背一字一句道:“只要还在这银杏村一日,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活着,这个家就由我做主。许兰,不管阿平这个伤是怎么来的,一定都是你的责任。打我是打不动你了,但不能不罚!给我去暗房跪着面壁三天,不准吃也不准喝,若被我知道阿平偷偷帮你,那就继续加罚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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