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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允许你进来的?”
低沉如炸雷一半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带上了灵力,我心口一痛便被震得跪在地上,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头,没忍住,还是从我嘴角溢了出来。
“下次来之前,让梹天告诉清楚你规矩。”灵琦淡漠地扫了我一眼,站起身来,取下挂在床边的长袍披上。
动作雷厉风行,行云流水,待他穿好衣衫,见我还跪在那里,他便甚是生冷地补上了一句:“还不滚?”
我到底是忘了妖尊寝宫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忙作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匆匆退出门。
跨出门口时,我终究没忍住,还是回头朝里望了望,灵琦正垂首看着自己的掌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我轻叹一声,在那一刻,脑子里竟然晃过的是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想法——白鹤童子跟在他身边伺候这么多年,怕是没少受气吧。
摇摇脑袋,反正没干系了,想这些作甚。
擦擦干嘴角的血迹,我晃晃悠悠朝远处走,末了,想起什么,还是折返回来,从袖子里掏了掏,取出个一直被我收着没拿出来的物事。
小波浪鼓还像新的一样,我靠墙坐下,拿着晃了晃,炒豆子一般的声音想起,我眉目间顿时万水千山。
灵琦送我的第一样东西,现在却是没有必要再留着了,想当时我还天真无邪地没弄明白他的意思,现在回忆起来着实可笑。
拂拂衣衫下摆的灰尘,我将拨浪鼓放在灵琦寝宫的窗台上。
心口里突然撕心裂肺地疼起来。
伤情
大雨奇迹般地消停了三日,我窝在梹天的地窖里大醉了三日。
小碧找到我时,我正倒在六七个大酒缸边,涨红着眼不断说胡话,一时道老天爷的不是,一时道灵琦的不是,最后全在责备自己的不是,自作孽不可活念叨了千百遍,也没变得开怀起来,只是在地窖里滚了这些天,喝干了梹天不少私藏的好酒。
小碧说,我看着很是伤情,只是这表情便十分折磨人,便将半醉不醒地我拖拉起来,隐了身形准备将我带出百草园。
我脑中浑噩,稀里糊涂被她扯着来到地面上,凉风一吹,酒意却醒了八九分,看来我果真有个好酒量。
“自己能走吗?”小碧望着我,眼神很担忧。
我晃了晃,又晃了晃,确定眼前的红衣美女不再是两个影子之后,才稀里糊涂地点点头,她却又叹一声,继续拉着我徐徐御风而起。
飘过前院时,我向下看,刚巧望见了正坐在院子里的那对碧人,葡萄架下石桌边,灵琦与绯云似乎相谈甚欢,灵琦的脸我瞧得分外清楚,正是挂着微笑的摸样,手里酒盅浅浅地抵上唇边,动作四平八稳。
梹天果然没让我失望,绯云醒来与灵琦重逢的日子我也是算得恰到好处,眼前这一幕本是我最希望看到的情形,可惜啊可惜,不过瞟上一眼,火辣酸涩的滋味便又从眼角烧过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齐齐撞进心里,将那块好不容易有些长好了的地方又扯了个稀巴烂。
“我倒是想不到,你竟然会决绝至此,给他灌下孟婆汤这等奇药。”小碧在我身边摇着头。
“我只是不想多拖拉一人凭白生些伤感罢了。”我晃晃手里的小酒壶,见还剩了小半壶,索性一扬首齐齐灌下,不过我此时手软脚软,倒有大半洒在前襟上。
“索性你炼制的那东西效力并不算厉害,不然这天宫还不得大乱。”小碧带着我渐行渐远,亦不忘与我道:“梹天查探过了,灵琦恰恰只是失了近十年的记忆,对他来说一点不妨事,而此时的我们在他眼里,只当是从来未出现过的路人。”
我哈哈笑了两声,“如此甚好,甚好。”
回过头,百草园已经掩埋在一片薄雾里,再也寻不着我想见的身影了。
桃子盘腿坐在神木崖上的巨木下,见着了我的狼狈模样,以他素来大呼小叫的性格竟然没有与我唧唧歪歪,而是破天荒用一种深沉的目光看着我,缓缓道:“真是傻孩子,难过的话,哭出来总要好些。”
苍天可鉴,他这和蔼又痛心疾首的表情十分合衬长辈关怀小辈所要摆出来的姿态,眉眼间更是光芒四射慈祥无比,老祖宗终于有了那么一丝老祖宗的威严,我吸了吸鼻子,到底是没忍住,扑到他怀里哭得是个昏天黑地。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连声长叹。
这番一折腾,酒意上涌,我便深沉地睡过去了。
一觉睡下,倒叫我梦见了过去发生的许多事情。
我满一百岁生辰那日,龟姥爷拎了两条新鲜的大草鱼来落华峰小坐,刚巧小碧出去采些晚上要吃的野蘑菇,我便将龟姥爷留了下来饮些茶水,待小碧回来之后也能顺便凑一桌吃个生辰餐。
可小碧这趟蘑菇采得偏生太久了些,我与龟姥爷带在山洞前,茶水续了一壶又一壶,直从青天白日暖风徐徐坐到月明星稀黑风压顶,也没见着她的蛛影,我歉意让龟姥爷等着这么久,便生起火来将那两条鱼烤了与他分着吃,这一吃便吃到了半夜工夫,北斗七星在天边现出身形来,龟姥爷便说趁着我生辰未过要与我推一推命格。
我自是忍着疼拔了块鳞片给他,龟姥爷捏个印决,借下北斗七星的光来,照得鳞片上纹理鲜明,他再依着我的生辰八字细细一番推算,最终脸上现出的竟然是个古怪绝伦的表情。
恩,眉眼上挑,嘴角却下弯,说之哭笑不得有些寒颤人,还是用古怪来形容比较贴切。
那时他便道,商阡,你这命格子瞧着十分古怪,我也不怕与你明说,两百岁那年你会碰上些麻烦事,不过也会寻着一段好姻缘,可是两百岁以后的命格子却怎么也推算不出,恐怕你这命理天生奇特,并非常人能窥知,今后将有些大成就也说不定。
那时我年幼无知,听见会有大成就自是喜滋滋了好一阵子,可时候一过便被抛在了脑后,倒给忘了生生一百多年,等我这番梦醒,坐起身来仔细一回想,窝囊气便喷涌而出,忍不住破口大骂,什么劳什子大成就,两百年以后老子注定了要一条贱命化成渣渣与天地同寿,往后的命理能推算出来还真是有鬼了。
这一醒,便醒了个透彻,却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桃子怀里,而是在一堆柔软的干草上。
我虽因酒意还未散尽免不了有些头疼,却记得此处是断不会有什么干草,更别提身上盖着的一件雪白皮裘。
再往前看,神木崖边上正立着个人影,我魔怔般低呼了一声:“灵琦!”
那背影明显一颤,转过身来,我才发现果然是我魔怔了,哪里会是灵琦,灵琦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月弧杀唇角抿成一条线,站在那里半天未动。
我估摸着身上盖着的皮裘便是他的,便挣扎着站起来,四处看看,这山崖上除了我与他竟在没有第三人。
“桃子和小碧呢?”不得已我开口。
月弧杀轻咳了声,压着嗓子道:“蛇祖已经入了祈灵山深处布阵,补天之事终要有完全准备,他托我照看你,等你醒了,便直接带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