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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闻言,浅笑:“快请。”
不多时,刘长和掀帘而入,见我端坐榻上,进门便是撩摆跪拜:“宸妃娘娘千安。”
“稀客,刘太医当真是个稀客,快起吧。”
刘长和不起,以头触地:“微臣有罪,微臣特来认罪,求娘娘饶命。”
“这话可从何说起?”
刘长和思索片刻,斟酌开了口:“娘娘,微臣知道大公主身体孱弱之前后,清楚其中因由,思来想去,良心不安,特来禀明娘娘。”
我微微敛笑:“哦,说与本宫听听。”
“六年前,皇后娘娘曾让微臣带入宫中一种药材,可抑制心肺剧扩,专治喘症,名作天仃。当初微臣不知皇后娘娘需要此种药材究竟何用,因是一介臣子,并不好亲自过问。
后来大公主出世,身体孱弱,娘娘身子不爽,症状雷同,微臣心中犯了合计,直到吉嫔娘娘之死,微臣才知,原来当初猜测不错,娘娘怀大公主之时,服用的应是天仃,遂才导致大公主与娘娘身子孱弱不堪。”
我撩眼看他:“刘长和,且不说你言语真假,也不说是否真于你无关,但说知情不报,助纣为虐之罪,也够你死上几个来回的。皇上几个子女之中,唯独最为疼爱大公主,若是知道你推波助澜之手,不知道下场会如何呢。”
刘长和自是知道凤御煊对长生的宠爱,不必我言明,早已面如土色,颤颤如筛糠,不可自抑:“娘娘救微臣一命,当初微臣也不知皇后娘娘要天仃作何用途,只是按照吩咐带了些进宫,微臣确实不知内情,也非有意,才犯下滔天大罪,若是知晓这种用途,给臣胆子,臣也不敢,还求宸妃娘娘饶命。”
我不怒,反笑:“君让你死,你可不死?”
“娘娘饶命。”刘长和哭声大作,涕泪横流。
“不死?也可,本宫也不愿为难你,不过你也别想安生,死罪能免,活罪难逃,他日你让本宫心满意足,这条贱命,也可留给你。想来也好过被皇后暗中下手,跟吉嫔元妃一样,做个冤死鬼。”
“微臣愿意赴汤蹈火,只求娘娘饶命。”
“求死容易,苟活尚难,刘太医,你需知道这个道理。”我含笑,看向刘东:“笔墨伺候,让刘大人好好回忆当初事发经过,一字一句,写个清楚。而刘太医你的死活,就掌握在你自己笔下,你好自为知。”
人已走,长长一副卷纸握在我手中,轻的仿佛没有重量,可洋洋洒洒几千字,却道不尽这些年来,我与长生受过的苦涩酸痛,便是他赔上一条贱命又如何,我不屑,也不稀罕。
“娘娘,刘太医既然走到此步,雪菊是不是就没有用了,不必留在这里了吧?不如把她送出宫去,免得日后麻烦。”
我微微颔首,缓缓折起卷纸:“她走了,谁来引出那个人?”
刘东细细一思:“娘娘,如此局面,皇上也未必饶得过那人,不劳娘娘亲自动手。”
我轻轻一笑:“朝堂之上,便是皇上做主,而后宫之中,亦是要我只手遮天,嫔妃之中,我的敌人只是她而已,所以,她必要落入我手心,送她归西才可。”
永州侯抗击乌河淂缳联军,竭尽全力,虽然储资丰富,兵足将满,可毕竟只是诸侯国的规模,对付两个饶有实力的大族,且抗战时久,不免少了后劲,应接不暇。
凤御煊不闻不问,拖他在远地苦苦支撑,姚冲及其他几位大臣多次上书支援,皆被拒绝。与此同时,又有层出不穷的奏折上书,上演一出出狗咬狗的戏码。
奇怪的是,宁王凤宜玶虽然被闲置在其府中,却也没有派兵把守,我越想越不对劲,只觉得应该有阴谋在,可询问过父亲,父亲确实没有得到过他旨意,应是不会插手此事。
可我也并不信凤御煊与凤宜玶会没有防范,就算为了惹出姚冲狗急跳墙,他也未必信任自己哥哥一定会真戏假作。想来想去,我想到一个人。
如今的姚冲,已是进退维艰,永州侯似乎翻身无望,即便是最后赢了,凤御煊也不会就此放过他。相比之下,凤御煊更不可能放过的人应该是姚氏一族,姚冲不反也得反,再多迂回也不过最终殊途同归,只等永州这一战事定局。
腊月十八,凤御煊下旨,押解密谋造反的淮南王入京遭审,与此同时,我得到胡安在朝中眼线的上报,姚冲曾私下多次暗中联络宁王,兵牌依旧在凤宜玶手中,凤御煊还未收回。而后宫之中,凤宫突然戒备森严,往来许多太监宫女面目都很生疏。
待到腊月二十三,丞相少史姚丰,因牵涉与淮南王秘密联络,遭举,一经查实,连夜入其府捉拿归案。姚冲连夜入宫,凤御煊避而不见,姚冲竟然冒闯御清殿,据理力争,声色俱厉,终是君臣不欢而散。
刚入夜不久,我与凤御煊已打算休息,福来进来通传,说是皇后求见。
凤御煊在床上坐的四平八稳,挑眼看了看我:“蓅姜说,我见是不见?”
我笑笑:“若是见,皇上恐会耳根不清,若是不见,皇上应该会心有不甘,您不想听听皇后娘娘前来说道些什么?”
凤御煊笑了又笑,冷清无谓:“难道与蓅姜有关?”
我微微沉思片刻,抬头看他:“皇后若说与我有关,皇上心里也应该清楚。多事之秋,人言可畏。”
凤御煊淡笑无语,朝门外福来挥了挥手:“传皇后。”
夜色如墨,月色如水,皇后姚氏衣冠整齐,穿戴富丽,带着身后一行人进到里间,珠帘被撩得劈啪作响,我见她面目,宛然一笑。
第一次,我看见这个淡然稳重的女人脸上,再没有那么云淡风轻,撩水不掀涟漪的笑容。她双目怒视,嘴角绷紧,面色如冰薄凉,看来,是动了怒气。
“皇上,刚刚臣妾得报,原来怀咏病足不愈并非天生,而是有人从中作梗,而此人已被捉到,这就被臣妾带了来,打扰皇上安歇,臣妾自当任凭皇上责罚,只不过,必要先将这个居心叵测之人,先除,以快人心。”
凤御煊未响,微微侧头,看她身后似乎跪着个人。看了看,轻声问:“究竟何人?”
姚氏冷声:“把许院判带上来。”说完微微扬眉,眸子深处就似结了漫天冰雪,寒到了骨子里去。
“许绍?”凤御煊一怔。
我依旧笑语嫣然,看了看地上被折磨的血污满身的许绍,淡淡开口:“许院判?你这是如何了?”
“宸妃,容妃自是逃不出其中一脚,你难道你以为你就可置身事外?”
我撩眼看姚氏,轻声问:“皇后娘娘这话说得可就牵强了,容妃是否这般所为,尚无查证,非要说本宫跟着牵连其中,实在是难服人心。如何?许绍自己说是容妃让他如此所为?”
姚氏冷笑:“本宫知道你从来狡兔三窟,若是没有证据,如何让你百口莫辩。传刘长和。”
刘长和本就在外面候着,被这么一叫,连滚再爬的跟了进来,叩头道:“微臣刘长和叩见皇上,皇后娘娘,宸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