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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寸心懒洋洋地道:“你去做好了,只不过是一次实验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foreti1(parto)
里社建立的第七个月,苏苏死后第二天。
“寸心。”陆衡舟坐在山顶上,转头看着爬上山来的人。远处的天幕上,游戏会场的光芒意外地柔和,“苏苏埋在里社后面的安全区,你要去看看么?”
钟寸心摇了摇头,抛过去一瓶子水,自己也拿起另一个瓶子喝了一口:“喝点么”
陆衡舟结着微弱的光芒,惊讶地看着连议会的人都会说一句为人心性寒凉、万事不上心的钟寸心眼下居然一片暗青色的影子,有些憔悴的模样。陆衡舟稍微垂下眼帘,接过钟寸心递过来的瓶子喝了一口,惊讶地发觉这并不是水,口感略微有些呛:“这是……酒?”
钟寸心笑了笑:“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酒?何况不觉得喝起来还有果肉在里面么?这只是一种浆果打碎了的汁液,我给它取名字叫‘酿泉’。我这几个月一直都在饲养小动物试验新的浆果能吃与否,前两天才碰巧发现的这种浆果。
对了,听墨微说你这两日失眠得厉害,这两种浆果‘安息’拿去,混合闻一闻可以催眠,别弄碎了,不然估计药效太强会昏迷。”
陆衡舟听着“安息”这么个不吉利的名字无语了半晌,这才道:“难为你居然对什么事情这么上心。”
钟寸心“噗”地笑了一声:“喂喂,我大学本来的专业就是动植物学啊,这难不成是我不务正业久了,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这个世界出现的古代哺乳动物,还有不名性状的植物,我会对这些东西上心才是正常的啊。”
陆衡舟也讪笑一声:“哈,实在是没怎么见你这么敬业过,真的是不记得了。”
诡异的沉默毫无征兆地突然笼罩了下来。在他们二人之间,沉默并不罕见,他们时常各自思考着,长时间一言不发,然而沉默得如此令人如坐针毡倒是第一次。
最后实在忍不住打破沉默的人是钟寸心,他猛地灌了好大一口,这才鼓出一些勇气开口:“衡舟,那一天苏苏她……”
“你不用解释的。”陆衡舟摇了摇头,“我不是君彻,我了解你也相信你,也能想得到发什么了什么,你从来都不必向我解释任何事情的。而且我也并不想要听具体的事情,我怕我自己听完,就没有力气继续演如今这个‘陆衡舟’的角色了。”
“衡舟,很辛苦吧?”钟寸心低头看了眼坐在地上说完就使劲地灌了两口、结果被呛得使劲咳嗽的友人,忍不住说一句从未在他们之间出现过的话,“明明什么都知道,每天都要装作不知道。明明知道那帮人私下里是什么嘴脸,却还要对每个人笑脸相对,一直以来,都很辛苦吧。”
“他们只是缺乏教化。”陆衡舟毫不掩饰眉宇间满满的疲惫,“寸心,没有人是没救的,只要我们愿意,就可以去改变他们。”
钟寸心冷笑了一声:“我没有见过有救的人,也没有见过值得你呕心沥血相待的人。无论你建立多少次乌托邦,每一次都是一样的结果,他们会失去感激,会在繁华之下慢慢。要么会对你这个建立者刀剑相向,要么会被人挑拨而相互纷争。
无论是什么样的方法,我们也试过太多次、太多种方案了,而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因果律呢?或许根本就没有捷径呢?或许我们这样的文明唯一诞生的方式就是在腥风血雨中洗刷个千万年呢?或许人类根本就是一种除了自己的血以外根本不能长记性的生物呢?”
陆衡舟半晌没说话,钟寸心亦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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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社成立第九个月,距离里社彻底崩溃,还有一天的时间。
夜色之中,钟寸心跟着晏临走了不长的一段,停了下来,等晏临毫无察觉地自己回了山洞,他才再找了块空地坐好。
“怎么不回去?”温和的声音传来。
钟寸心抬头向着背后的的森林的阴影中笑:“我在等你。”
陆衡舟走出来,毫不掩饰疲惫地坐到地上,钟寸心看他这样子,忍不住问道:“难得有时间,怎么不睡一觉养养精神?”
陆衡舟摇了摇,过了一会儿才回答:“睡不着。你给我催眠用的浆果用得多了,如今也没什么用了,大概是耐药性强了吧。”
钟寸心皱眉:“你这是在担心什么?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不是还有我在么?”
陆衡舟还是摇头:“我其实比你还清楚里社如今的阶段,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恐怕崩溃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了。到时候,大概能活下来一半人就不错了。”
“衡舟……”
陆衡舟闭上眼睛,也不知是睡着了一会儿,还是没睡着:“果然,以前站在无风险的立场施舍,和如今自己也朝不保夕的境地,心理状态还是差得太远了,起码我以前睡得安稳得很。”
“哈,你这话倒是让我想起来晏临那丫头刚才说的那个很有意思的比喻。”钟寸心玩笑道,“你刚才也听到了吧?她说活下去的资本是钱的话,善良就是种奢侈品。这么想来的话,虽说你是个富翁,也实在是个败家子。”
陆衡舟睁开眼睛,也笑了起来:“哈,这比喻有意思,不过寸心,很少看你对人这么上心,居然约她出来夜谈。”
钟寸心愣了一愣,这才缓了颜色:“衡舟,你也以为我对她不一样?可是我是在哄她当诱饵啊?”
陆衡舟有点好笑:“寸心,你来之前最后一次测的情商达到毕业要求的最低值没?”
钟寸心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苦着脸摇头。
陆衡舟一脸意料之中:“你注意不到么?你居然跟一个外人说了苏苏的事。”
“我只是有点惊讶,恩,还有好奇。”钟寸心解释,“她那时候没要求我去救其他人,想来也没什么正义感,感觉上应该是个明哲保身的人,但是奇怪的是一开始就不肯讨好你,也不肯亮出底牌,大概是对整个里社存了戒备的心思,然而她倒是宁可相信我,既能从游戏里面活下来,又不肯轻易依附于里社……”
“寸心!”陆衡舟无可奈何地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人类一般就把这种、提到一个人能涛涛不绝地说上这么多细节的情况,称之为‘在意’。”
钟寸心呆了呆,没说话。
陆衡舟笑了两声,仍旧闭上眼睛假寐。
“你这么累么?已经累到什么程度了?”钟寸心看着挚友卸下白天的伪装,脸上已经是近乎灰白的神色,因而低声问道。
陆衡舟从喉咙深处轻笑一声:“什么程度么……大概也就累到了明知君彻在算计我,我居然连思考她在算计我什么的力气都没有了。”
钟寸心沉默片刻:“没事,我在。”
陆衡舟没睁眼,听着钟寸心继续问道:“衡舟,明知已经撑不过两天了,你为什么不离开?到现在,大局已定,你留不留下真的没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