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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唐欢想不出话来斥责卫天驰，卫天驰看出她的怒意却不以为然，依然笑得很随性：“你这个小男朋友，不是盏省油的灯。”

“你这话什么意思？”

卫天驰轻轻抿一口酒：“他才二十岁吧。呵呵，我象他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大的气度！”

这年的除夕夜下起了雪，不大，纷纷扬扬从无风的夜空里落下。唐欢站在酒楼门口的路灯底下，看着向杰又穿起那么傻的一件制服，站在酒店入口快慢车道交替的地方，除夕夜里，除了已经停在这里来吃年夜饭的车辆以外，马路上根本连一辆车也没有，而他就站在自己该站的地方，注视着空旷的马路，一动不动。

唐欢心里更多的是无奈。或许这就是贫穷的力量，可以让一个人拂逆心愿，做出许多无法想象的事来。她刚才没话跟卫天驰说，现在也想不出什么来劝向杰。就在不久以前，玄武湖公园里他偷偷吻她的时候，那张脸上的笑容，和现在隐忍不发的落寞眼神，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雪花扑到脸上，眼角上挂了几枚，视线变得有点模糊，唐欢抺抺眼睛，转过身往前走。并不是气愤，而是无力，彻彻底底的无力。春节临近的时候设想过无数次，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春节，要怎样过得开心、难忘，要把这个春节当成一个永远值得回味的纪念日。新衣服，好吃的，他陪着。就这么点奢求，统统被四万块钱，被贫穷所打倒。

十字路口，虽然没有人，唐欢仍是下意识地停住，看向前方的交通信号灯。模糊一片的红。一辆黑色越野车悄悄停在她身边，车门打开，卫天驰坐在里面：“上来。”

车里的暖气打着滚扑出来，唐欢看着卫天驰，第一回让他看见自己的泪水。“为什么这么对他？”唐欢握紧包带，根本一点也止不住眼泪，“因为我们穷，因为我们欠了你的钱？”

“你这话说得不对，我没有逼他，是他自己乐意的。”

“你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些？你以为他年纪小，又穷，就不知道什么是尊严吗？”

卫天驰静默一会儿，开门下车，绕过车头走到唐欢身边：“你又说错了，我就是因为知道什么是尊严，才要对他说那些。”

唐欢咬着牙怒视卫天驰，如果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太高大太有力，她甚至想捶他两拳，她虽然生气，可还没气到丧失理智的程度。

“说实话我倒有点敬佩那小子，当初他打起架来不要命的样子就让人挺开眼，现在又是这么能屈能伸，把他留在身边，说不定还是件好事。”唐欢转身要走，卫天驰一把揪住她的手臂，“我不是看不起你唐欢，就你这样的，不够那小子一盘菜，我答应过你爸爸，会照顾好你，你最好自己也放清楚一点！”

唐欢死命抽回自己的手：“不明白你说些什么！”

卫天驰冷笑：“不管你明不明白，总之记住就好！”

好端端的一个春节，就这么毁了。晚上向杰回到家里的时候唐欢卧室的门紧锁着，地铺铺在客厅里，上头扔着被子枕头。他敲了敲门，又敲了敲门，唐欢堵住耳朵不想听。向杰又低低喊了她两声，还是不理。

这股火气一直到年初五才算是消下去。向杰每天起早带晚地忙，酒店负责管理保安的人倒真是没有给卫总面子，虽然是他推荐来的人，班次排得却最满，没人愿意上的班全扔给了向杰，基本上都是晚班，溜冰场那边只好协调成白天的课程。

唐欢在去菜场买菜的时候遇到过一次向杰的妈妈，过年了，她到老邻居家来串门，顺便走访以前做生意时候认识的朋友。唐欢觉得有点尴尬，毕竟自己和她的儿子现在住在一起。向妈妈却没说什么，极其平淡地打个招呼，唐欢觉得她的平淡，甚至可以说是冷淡。晚上向杰回来，唐欢告诉了他白天的事，向杰呵呵笑着十分无所谓的样子，把过年期间发下来的加班费全部交给了唐欢。

这天晚上，唐欢没有锁卧室的房门。

好朋友沈小晓一从外地亲戚家回来就一连串电话把唐欢喊了出去，坐在最常去的一间kfc里，沈小晓一边吃薯条，一边瞪大眼睛：“真的摸，你这家伙，啥时候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他长怎么样，手机里有没照片？”

唐欢夺回手机：“哪有啊，没有，下回拍了发彩信给你。”

“你个老牛，还真啃上嫩草啦！”沈小晓同学不知道淡定为何物，公然大声喧哗，唐欢恨不得捂上她的嘴：“是啊，就啃上了，你怎么的吧！”

“滋味如何？”沈小晓坏笑不止，她跟唐欢不一样，大学里头谈过好几次恋爱，早就可以胜任生理卫生指导老师一职了，唐欢不好意思谈这个，在桌子底下蹬她一脚：“还行吧，呵呵。”

“改天我要回母校去蹲点，也找个正太弟弟，要体育系滴！”两个人笑成一团，唐欢把写好的借条拿出来塞给沈小晓：“谢谢了亲爱的，你放心，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的。”

沈小晓也在桌子底下还蹬她一脚：“要还早点还啊，咱也不收多高的利息，比照银行同期贷款利率就行了。还有啊，这么大一笔巨款，就拿你家正太弟弟的贞操来抵押吧，哦对了，他已经没有贞操了，咋办？”

沈小晓一向口没遮拦，唐欢也习惯了，根本不当回事。两个人闲聊着，沈小晓突然说起自己所在的单位要招一批临时工，在食堂打打杂帮帮下手之类的工作。唐欢心里一动，拜托沈小晓帮她打听着，可是晚上回去跟向杰一说，他却怎么也不愿意让他妈妈去工作。

“没事的，小晓跟我是好朋友，她找她爸爸出面打个招呼就行了。”

向杰喝着唐欢盛来的热汤，笑着说道：“真不用了，我妈说了，再过两天她就回老家去住，我外婆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

开学了。因为唐欢老师上一个学年的工作表现不错，经过领导研究，除了初二的两个班，还让她带了初一的两个班，工作量增加一倍，唐欢觉得还有点不适应这样骤然的忙碌。

新接手初一新生的中考成绩唐欢都看过了，说实话，还不是一般的差，跟几个在别的中学任教的同学交流起来，唐欢都觉得很汗颜。该教的课程还得教，说实话不怕学生笨，就怕他不肯学，奈何这种学校里的学生大多数精明似鬼，就是不把正经心思放在学习上，怎么做弊怎么逃课怎么少写作业，这些门槛摸得很清。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啊！”好不容易周末能凑在一起吃顿中饭……唐欢忍不住向向杰抱怨。向杰摸摸她的头，起来穿衣服准备到酒店去上班：“咱们学校里有几个是想正儿巴经学习的？你少操那份心，只要不出什么事，安安稳稳地混着就行了！”

从楼上下来，向杰双手插在衣兜里快步向酒店走去。从住的地方到上班的地方坐车五站路，骑自行车一刻钟，可他更愿意走路。大冷天里站在室外上班，一路走过去身上热乎点，可以多扛一段时间。身上穿的衣服是唐欢刚给他买的，本来是他给唐欢买的一件羽绒服，谁知道她趁他上夜班的功夫拿到商场里去退掉了，换了一件男式的外套。要付房租，要存钱还债，还要吃饭，手上能剩下的钱真的少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