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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武安侯府前院。

虽是走了水,但因发现得及时,家仆们动作快,这火很快便被扑灭了,花厅被烧毁了半边,但好在无人受伤。

今日来参宴的宾客都站在院子里,颇有些惊魂未定,也不知怎的,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左右这宴席也快吃完了,见安定下来,不少宾客纷纷上前同孟老夫人和孟大奶奶告辞,方欲离开,便见孟松洵阔步而来,笑道:“诸位先等等,这戏还未开始唱,怎能这么快便走了呢。”

下头有宾客没听懂这话,疑惑道:“侯爷,没听说今日还请了戏班子啊。”

这过寿兴请戏班来唱戏,不曾听说成亲还兴请戏班的。

孟松洵笑了笑,“这戏不正要开始唱了吗,诸位有所不知,方才这前院走了水,后院还碰巧抓了个贼,更巧的是,这贼还是在场某人的家仆。”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躁动起来。

偷东西偷到了武安侯府,就算只是家中奴仆所为,也着实丢尽了颜面。

孟松洵在人群中睃视了一圈,尤其在眼神颇有些闪烁的宁旻珺脸上停顿了一瞬后,负手看了眼身侧的李睦,李睦会意退下去,很快便有一人被贺颂压了上来。

“各位瞧瞧,这是谁带进来的人啊?”孟松洵问道。

那人将头埋得极低,贺颂掐住他的下颌,逼着他将脸抬起来给众人辨认。

宾客们都凑上来瞧,好一会儿,便见程羿炤蓦然看向宁旻珺道:“宁伯伯,您瞧瞧,我记得这人不是您带来的吗?”

众人闻得这话,顿时都向宁旻珺看去,宁旻珺双唇紧抿,面色苍白,颇有些难堪,少顷,他上前几步,一把将那家仆踹倒在地,怒喝道:“陈戚,枉我平日重用你,你缘何要做出这般偷鸡摸狗的不齿之事!”

“老爷,分明是您让小的……”那陈戚还未说完,便又是兜头一脚,这回这脚直接踹在他的脸上,因着力道太重,一下踹碎了他好几颗牙。

“还要狡辩!”宁旻珺指着那陈戚,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同我说便是,我还能不帮你嘛,可你偏做这般不干不净的事,如今被人捉着,我也不能包庇你。”

说着,宁旻珺转而冲孟松洵一拱手,“家中下人犯了错,是宁某平日管教不严,今日他既被抓了个正着,我也没有偏帮他的道理,还请侯爷禀公执法,该如何惩戒,便如何惩戒吧。”

孟松洵看着他这副决绝的模样,唇角勾了勾,“宁伯伯果然是个是非分明的人,但你不问问此人究竟偷了什么吗?到底是何物,让他冒着这么大的险去我孟家祠堂偷盗?”

话音方落,贺颂自那陈戚怀中掏出那本《异香录》,甩在了地上。

程老爷子见状,激动地拄着拐杖上前两步,“这,这是……”

“此书宁伯伯应当认识吧?”孟松洵眉梢微挑,含笑看着宁旻珺,“您这家仆绞尽脑汁就为得到此书,你觉得本侯会不会信,他恐怕都不知此书的价值所在吧?”

“是你指使的?旻珺。”程老爷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宁旻珺,气得身体不住地发抖,“你,你……原来一直在觊觎这本《异香录》的人是你!”

被当场揭穿的宁旻珺却丝毫不见慌乱,他面色沉冷下来,淡淡瞥了程老爷子一眼,笑道:“老太爷说笑了,就凭这本书能证明得了什么,说不定是陈戚去偷盗,误偷了此书罢了。”

孟松洵知晓,宁旻珺能这般游刃有余,就是觉得他们拿不出证据。

他定定地看着宁旻珺,须臾,开口道:“一年前,那几桩有关异香的案子,都是你所为吧。若本侯猜得不错,鹿霖书院的方系舟用来装脑髓的沁玉石瓶是你给他的,还有那贩卖灵犀香的道士罗成君,所用的生犀也是从你的缥缈阁所购,至于顾长骤,我想你正是清楚他的愚蠢和贪婪,才选择将婴香的香方给他,我说的可对……”

宁旻珺面上笑意依旧,“草民听不懂侯爷在说什么,无凭无据,侯爷凭什么认定做这些事情的人是我?”

“谁说没有证据!”

正想宁旻珺自信满满地说出这些话之际,便听一个清脆婉转的嗓音骤然响起,众宾客循声看去,只见女子一袭红嫁衣,缓步而来。

正是柳萋萋。

她将视线凝在宁旻珺脸上,眸光凌厉,一字一句道:“我,便是最好的人证。”

“十五年前,我亲眼看见你杀害了我母亲,这……难道还不够吗?”

说是亲眼,但其实柳萋萋并未看见宁旻珺的脸,只想起当时有一个背对她的男人,背影甚为熟悉,当就是宁旻珺不错。

宁旻珺闻言面色大变,旋即冷笑一声,“差点便让你给骗了,你果然是顾湘绯!”

“没错,我便是顾湘绯!”柳萋萋不躲不避,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她嘲讽地笑道,“还要多亏宁伯伯当初派人杀我,才让我想起当年的一切,只我不明白,你究竟为何要害我父亲母亲,就为了区区一本书吗?”

“区区一本书?”宁旻珺低笑了两声,“你哪里懂得此书的价值,有了此书,我们宁家还愁什么没有,他顾长奕目光短浅,只看到一时的功利,我可不像他,我要的是我们宁家世世代代传承,受百姓景仰!”

“畜牲!”程老爷子狠狠将拐柱将地上一砸,“所以渊嗣他,也是你害死的!你究竟为何要那么做!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你怎么下得了这个狠手!”

“好兄弟?”宁旻珺双目圆睁,倏然显出几分怒意,“他算什么好兄弟,口碑、名声还有陛下的宠信,他们顾家什么都有了,却不想着扶持我一把,既得他这般无情,便也莫怪我无义了!”

他说着,转头看向柳萋萋,露出残忍的笑,“你可知,你父亲为何会发狂杀了顾家上下那么多口人?因着我给他们灌了没有解药的毒汤!你父亲眼睁睁看着他们忍受着若千万只毒虫在体内咬噬的痛苦,也始终不肯说出那本《异香录》的下落,最后才疯了一般亲手杀了那些痛苦不堪的仆婢们后,了结了自己……”

光是想象着他父亲内心挣扎,被迫提刀杀人的那个画面,柳萋萋便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个混蛋!”

她忍不住冲出去,却被孟松洵一把抱在了怀里。

他看向身侧的贺颂,“将人押入大理寺狱,明日我再亲自审问。”

“是,侯爷。”

贺颂上前欲擒宁旻珺,他却未做丝毫反抗,甚至从容地笑着看向孟松洵,“你以为这么轻易便能抓了我吗?武安侯,你将此事想得太简单了些!”

说着,他挺直背脊,下颌微抬,分明是案犯,却一副嚣张的姿态,主动跟着贺颂而去。

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孟松洵剑眉紧蹙,垂眸若有所思。

蓦然来了这么一出,底下的宾客惊诧的惊诧,茫然的茫然,孟松洵也没工夫同他们细细解释,只命人好生将宾客都送走,自己则脱下外袍,裹在柳萋萋身上,抱着她回了松篱居。

那娇娇小小的身子窝在他怀里,面上还挂着晶莹的眼泪,想是方才宁旻珺的那番话触及了她内心最痛苦之处。

进了垂花门,入了正屋,他将柳萋萋平放在床榻上,见她闭着眼眸,低低唤了她两声,这才发现她已然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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