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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小雨总是那样没有征兆,时断时续,如烟似雾。蛐蛐间歇鸣叫得冬日,哗哗的雨声和着雨急的跌落出的响声,似一曲合奏,时缓时急,始终没有停歇。带着瑟瑟的寒风,打湿了摇摇欲坠的枯叶;枝干上,唯有雨依旧依附着枝干慢慢地滑落。

“小姐还没有回来吗?”青芽站在墙角下,看看脚边那桶即将快要溢出来的雨水,再看看没什么动静的大门,不由得长叹一声。

她家小姐是侯府的大小姐,应千娇百宠,其实不是,她是最不受宠的那位。侯爷姓姜,名志华,本起于微末,因在二十年前得宰相之女青睐,又借助宰相之力大破敌城,大获全胜,属立下汗马功劳,受天子重托,再加宰相爱女之心,推波助澜,从而封侯拜将。姜志华封侯的时候,不过十九岁,天子赐婚,将宰相爱女赐给了姜志华。可惜姜志华狼子野心,只想求得重位,宰相爱女巧识少年情深种,错付痴心一场空。一片芳心错付君,暗香涌动非良人。自家小姐可以说是在不被爱的情况下出生的,自然不会重视。夫人去世以后亦更加。而自家这小姐,还生得极美。美到夫人走前还在担心,吾儿太美,恐不能养。

惨白羸弱,眉宇风流,月光洒落在微微蹙起的眉尖,忽然,呼吸急促,脸上血色尽褪,“希望吾儿莫走娘亲之路,往后余生岁岁平安喜乐安康。”

贱名好养,故取末之名,又指不重要的、细微的,终了。末,木上也。无也。弱也。远也。端也。

如今小姐十二岁,已是天姿国色之貌,好在有一颗玲珑心,小小年纪便开始藏拙。如此便好。

只是从小看着小姐长大,外头一般大的千金小姐那个不是在父母千宠万爱下长大的,青芽看着,心都要疼坏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不被爱的孩子亦是。

如今侯府是五姨娘当家,便一直苛刻她们这一院子,不说银丝炭,就是普通的炭块,每每被推说近日用度多得很,仓库里已没有炭了。若是宰相还在,小姐也不会沦入到偷摸外出赚取生活费这一步。

寒风骤起,将破败的院门吹得更加腐朽不堪。她们这一院子一直都是冷冷清清,唯一的一间房中,屋中烛光昏暗,似乎马上就要灭了。

青野坐在屋前,小心地往火盆中添柴。屋中狭小,火盆添了柴燃烧起来,立刻出一股刺鼻的浓烟。

“还好小姐不在,要不然又要念叨我好久了。”

小姐早产,自小瘦弱不堪,再加上一直一直跟着她们吃苦,身子骨一直不见的好。虽说给她准备了袄子,但这寒意也实在是怕人。小姐这身子骨,没有好好养着,又在外面跑着,可真真是让人担忧。

姜末可不知青芽的担忧,不慌不忙地提着吃食,挑着小酒瓶,慢悠悠地往家里去。她身子弱,确实是经不起折腾,她自个儿心里自然有数。这穿着就比一般人多两件。她也明白,自己身子孱弱,动辄得病,那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毒,能治但难治。

这还要从她四五岁说起吧,那年她骤然得了一场大病,险些要了小命。在她病得奄奄一息时,身子不能动,却听到杜涓和姜志华的对话,知道了一些常人不知的事。原来父亲对母亲一直都是利用,乃至整个侯府,也都是靠着母亲起来的,或者说父亲以母亲的幸福来要挟外祖父来养活整个侯府。母亲死后,即使出身再好的她也是一副寄人篱下,从小受下人轻待鄙薄,也算是尝尽人间辛酸。外祖父教导她要如寒梅一般生得一身傲骨,心性高洁,要如松柏一般不屈不挠。可惜待到她七岁,外祖父也是离去,之后再无人救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真起了争执,以姜志华他们不待见母亲,吃亏的还是自己和这一院子的忠仆。外祖父虽没能救下母亲,但对于她也是倾囊相助,貌似把对母亲的亏欠全部弥补在了自己身上。只是可惜没能熬过第二年的春天。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乾坤,自有其命数。但姜末偏偏不信邪,母亲已然成为了这场阴谋的牺牲品。她断不会走了母亲的老路。

自母亲外祖父一一离去,姜志华从此对江姜末不闻不问,底下奴仆也都是逢高踩地的主儿,因此备受轻待鄙薄遭人欺凌日日生。她不想死,不想辜负了母亲拼死生下她的毅力,不想辜负了外祖父的教导,不想辜负从小陪伴她左右的青芽青野的用心。

小小年纪的姜末攥紧了小拳头,之后用她吃奶的劲儿,对着母亲和外祖父的碑誓,她定会成功,让姜志华一群人付出代价。

“青野最喜欢吃烧鸡了。”姜末顿时精神了,“也不知倒这几日,青芽青野过得如何。姜糖看着我不在,应该不会过多为难她们。”因要见到青芽青野两人,姜末激动得面上透出薄红,倒是能和春日枝头上的桃花斗艳,一双墨玉般的眸子也仿佛瞬间被点亮了。

“小姐,你回来了。”青芽取过来院子里唯一一件大氅,跑过去给自家小姐披上。

带着湿气的冬风拂面,吹得姜末打了一个冷颤。

“这几日你们如何,没有给姜糖欺负吧。”

青芽取走姜末手上的东西,摇摇头道:“小姐放心,你不在这几日,姜糖也没有来院子里,我和青野并未受委屈。倒是小姐你在外面这么久,瘦了。”

青野把扇子放下,“小姐可是饿了?奴婢再去厨房端些吃食来。”虽然被特殊关照过,她主仆三人日日过的如此潦倒,但好在吃食还是会给的,就是不精致,和下人吃的无不一样。

眼梢微微上挑,含笑望着眼前的青芽青野,“不必去求,今日我带了吃食回来。咱三好好吃一顿。”

青野大喜:“是吗?那……”

姜末却是挑眉,理所当然地道:“吃完,带你们去踩点。我回来了总要通知下别人,顺便去借点东西来花一花。”

看来小姐在外面机遇很多,要不然不会有这个想法。大胆却不是那么难实现。

满足地看着家里,姜末美滋滋地开始算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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