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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六,距离农历新年还有五天,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忙碌,山寨中洋溢着节日的气息。赵兴正在厨房里和徒弟马信准备食物,突然听到大寨主夫人在院子里哭喊:“哎呦,我的妈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

“夫人,您别急,大寨主现在究竟怎么样,还没搞清楚,也许根本就没事儿。”

“怎么可能没事,下山一百多人,就回来三个,还说没事……”几天前,大寨主亲自带着一百多人下了山,准备干一票大的。

听到这里,赵兴全明白了,脑袋嗡的一声,别的人死了倒也无所谓,喜子怎么样?一百个人就回来了三个,喜子肯定是凶多吉少。赵兴就这么一个朋友,突然之间出了事情,不知死活,这让他怎能不急?

“夫人,您还是进屋吧!在外面不好看。”

“都这个时候了,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虽然嘴上这么说,女人还是回到了屋子里。

赵兴走到院子里,看见顺子蹲在墙边,赶忙凑了过去,问道:“顺子,回来的都有谁?”

“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就像被人打了一闷棍,赵兴感觉脑子有点晕,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喜子没回来吗?”

“没有!”

“唉,怎么就没回来呢?”赵兴喃喃自语:“已经预感到了要出事儿,我为什么就不相信他呢?随便装个病不就完了!都怪我……”赵兴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不知不觉间,他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干我们这行的,早晚都有这一天。我有几个要好的朋友,也都没回来。”也许是顺子经历的太多了,他不像赵兴那样伤心。

“怎么会这样呢?顺子,到底生了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人说了那么几句。听说这次的目标是杨县的一个大户,姓马。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马家好像是有了防备,大寨主他们没攻进去。本来这也没什么,撤回来就行了,谁知道马家来了援兵,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结果就成这样了。”

赵兴心想,有防备不足为奇,上一次杀了那么多人,谁家都会加强戒备,可怎么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呀!赵兴问道:“援兵是怎么回事儿?不会是县里的军队吧?”

“好像是附近一个大户人家的家丁。据说那个领头的特别厉害,我们的人跟他交手,基本上过不了两招,死在他一个人手里的弟兄,就得有二十多个。后来他们打听了一下,说这小子姓徐,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徐晃。”

“什么,徐晃?”赵兴瞪大了眼睛。

“怎么,你知道这个人?”喜子问道。

“不知道。”赵兴怎么可能不知道徐晃?他是曹操手下五子良将之一,另外四个是张辽、于禁、乐进、张郃。徐晃大放异彩的一战是在樊城,当时关羽水淹七军,擒拿了于禁,杀死了庞德,兵峰直指许昌,魏国甚至有人提出了迁都的建议。在这种关键时刻,徐晃站了出来,带领新军上阵,声东击西,打得关羽大败。关羽的威名无人不知,徐晃能打败他,而且还是用新军打败了他,足见徐晃之强。碰到徐晃,山贼们只能自认倒霉了,甭说是一百人,就算再多一倍,那也是白搭。

“在杨县的什么地方?”赵兴想知道,徐晃家在哪里。

“东乡富平里。”秦汉时期实行的是乡里制度。里是最小的行政单位,类似于现在的村,但与村不同的是,城内也有里。里有里墙、里门,里监门负责里门的启闭,里正负责里内管理。里的上一级为乡,乡的上一级是县,县的上一级是郡。到了汉末,乡里制度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很多大户人家修建了自己的坞堡。马家和徐家既然是大户,多半有自己的坞堡。

“东乡富平里,东乡富平里……”赵兴觉得这个地名很熟,念了两遍,突然想起来,喜子的家就在此地。喜子如果死在那里,也算是叶落归根了,赵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幸运。

“不行,我得找他们几个去问问。”赵兴还是不死心,想找回来的几个人问问情况。

“问也没用,到现在还没回来,基本上就回不来了!”没回来的只有三种可能,被抓、被杀或者躲起来。被抓和被杀没什么区别,强盗被抓住了,只有一个死。躲起来也不见得会有好结果,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当地一定会动百姓大肆搜捕,被抓住的可能性非常大。

尽管赵兴知道问也没用,他还是去问了,他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有人亲眼见到喜子人头落地。山寨里几乎每一家都有亲人去世,整个山寨沉浸在悲伤的气息中。

花灵去安慰姐姐,没功夫陪赵兴。赵兴很伤心,却连一个倾诉的人都找不到,他弄了一坛子酒,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自斟自饮。有道是借酒消愁愁更愁,赵兴很快就醉得人事不醒。

直到第二天中午,赵兴才醒了过来。头脑清醒以后,赵兴猛然间意识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山寨里死了这么多人,官兵会不会趁机攻山?山寨里原来有三百多人,一下子死了一百多人,剩下的多是老人、妇女、孩子,真正有战斗力没有几个,如果官兵来攻,山寨肯定守不住。

对于那些官吏来讲,这是一个绝佳的立功受赏的机会!汉代官员的升迁主要有两个途径,一是因功,二是熬资历。熬资历需要的是时间,通常要在一个任上干足够的年限,然后才能获得升迁。因功升迁就很快了,只要有功劳就可以升迁,但功劳并不容易取得,一是要有贼让你灭,二是你得能灭得了贼,如果贼没灭掉,反而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就不合算了。现在这种机会,简直就是天下掉下来的大馅饼,只要这帮官吏不是傻子,就一定会出兵把山寨给平了。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果山寨被平,赵兴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多杀一个强盗就多一份功劳,当兵的可不会管你是不是真强盗。

情势危急,赵兴赶忙去找二寨主张明,现在山寨里管事的是他。

“二寨主,如果官府知道了我们这里的情况,肯定会来攻山。我觉得,我们应该立即撤离这里。”赵兴希望借着撤离的机会逃出去,彻底脱离青牛寨的掌控。

“王先生,您多虑了,官兵就算要来,也不会这么快的!况且我已经在进山的路上安排了人,官兵只要一出现,我们马上就能得到消息,有足够的时间撤离。”二寨主的安排显然更为合理。

赵兴还是不死心,说道:“二寨主,我觉得官兵迟早会来,尽早撤离乃是上策。”

“现在是寒冬腊月,最冷的时候,我们现在撤入深山,能坚持几天?就算你我能坚持住,那些老弱能坚持住吗?官兵没来,再冻死几个,父老们还不得把我给吃了!”二寨主也有他的苦衷。

“二寨主……”赵兴还想再说。

二寨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不用再说了!”

赵兴碰了一鼻子灰,沮丧地回到了住处。尽管二寨主说的有道理,但赵兴还是不放心,他决定尽快逃离这里。山寨前门有人把守,出了事儿以后,把守更严,想从这里逃走,基本上不可能。山寨的后面是悬崖峭壁,如果有足够长的绳子,还是有机会逃出去的。问题是赵兴没有绳子,而且他不知道悬崖有多高,要用多长的绳子。

山寨里有卖绳子的,但赵兴不敢去买,拿不出买绳子的理由,肯定会引起他人的怀疑。买绳子不行,就只能借,而且只能去找花灵借,因为只有她是可以信任的。

在大寨主家,赵兴见到了花灵。赵兴带着她来到一个无人之处,问道:“灵妹妹,你家里有绳子没有,要又粗又长的。”

“家里有一条绳子,估计能有二十余丈。你要用来做什么?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帮你去借。”

赵兴不知道绳子够不够长,但也只能这样了,他说道:“灵妹妹,你记住了,绳子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讲,你姐姐也不行。”

“我记住了。”花灵重重地点了点头。

“灵妹妹,今天晚上你给我留门,戌时左右我去你家。”

花灵会错意,脸一下红了,羞涩地说道:“好。”

花灵会错意,赵兴虽然看出来了,但他没有解释。赵兴想带花灵一块儿逃离山寨,可又怕她走漏消息,只好先瞒着她,等到了晚上再解释。

回到家以后,赵兴蒙头大睡,准备攒足了精神,以便晚上逃跑。天黑以后,赵兴醒了过来,简单地收拾一下东西,准备跑路。

“汪汪汪……”山寨中的狗突然狂吠起来。

“咣咣咣……”锣声响了起来。

“官兵来了,所有人立即拿起武器,上寨墙。”有山贼不要命似的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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