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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当今朝堂主政的几位相公皆出自新党,‘方田均税’作为熙宁变法中的一项主张,没有道理被搁置起来。”

“如今还有新党旧党之分吗?”胡寅慨然起身,“官家偏向新党则举朝皆是新党,若有一日官家嫌弃新党,只怕不少人又得急于改换门庭。

而且,所谓的新党内部难道就没有争斗?

蔡太师扳倒了同为新党的曾子宣坐上左相之位,受蔡太师提携的王黻王少师又拱倒了蔡太师爬上相位,就连蔡太师自家儿子为了个参政之位,在老父饱受打压时也改换了门庭。

这些当权者,每日斗来斗去,说到底还是为了那一身紫袍和头顶上的官位。”

“明仲呐,何故如此激烈!”黄定招呼胡寅坐了下来,“官场积弊之深为天下人所诟病,然则年轻人要求变,想做仗马之鸣,总要先保住有用之身,一味贪图恣意只会过犹不及,切记!”

胡寅再次恭谨行礼:“是!晚辈受教!”

黄定笑着看向胡宏:“仁仲,方才见你跃跃欲试,可是还有不同主张?”

“邦衡兄之见恕小弟不敢苟同!”坐在胡寅下的胡宏直接表达了不同意见,面对看过来的几双眼睛也并不怯场。

“依照邦衡兄的想法,熙宁变法时‘方田均税’三行三罢,是因为新旧党争互相拆台。

如今旧党尽去,新法定然无人掣肘。此言大谬!

别的不论,蔡太师从尽贬旧党到独揽朝政至今十七载,期间为何只见‘方田均税’试行于个别州县,不见全国铺开?

个中缘由,只怕不是一句旧党掣肘能够尽述!”

“依照仁仲的意思,这‘方田均税’要走向末路了?”

“晚辈不敢断言。”胡宏摇了摇头,“不过,我的猜测是,推行‘方田均税’的最大阻力在于地方。若是朝堂诸公拿不出大魄力来,这项法令还会继续之前的状况,不死不活的吊着。”

黄定赞许的点了点头:“仁仲说得不错,此事的要害确实在于州县。

一项法令,初衷总是好的,朝堂争论数月定下了细致方略,一到地方施行就错漏百出抵牾不断,何也?

任何法令总会有人受损有人得利,众口难调时再拷问到底是不是良法,能不能推行下去,就得看哪一方的嗓门更大。”

“静庵先生提点的是!”胡宏接着阐述自己的看法,“‘方田均税’受益的是小民,失利的却是官户与形势户。

这些致仕官员与地方豪强,都是州县官员治理地方需要仰赖之人。他们盘踞一方树大根深,岂是一纸政令就能摆布得了的。到时候地方吵闹起来,朝堂还是要以他们的意见为重。”

“仁仲似乎还漏了一点。”胡寅顺着自家小弟的说法继续往下拆解,“州县衙门多由滑吏把持,如‘青苗法’这样的良法都能让滑吏两头取利,闹得民不聊生,再推行‘方田均税’难保不会有人上下其手,借机欺压百姓。到了那时,大户与小民两方失利,这‘方田均税’更要闹得沸反盈天。”

这话已经论及了熙宁变法为何命运多舛的根本,也是施政真正为难的地方。

黄定对于胡氏兄弟能有这样的见识感到满意,一眼看去,却见落在末席的王璞自斟自饮,并没有融入进来,似乎有些被怠慢了。

但时政毕竟与商事不同,他也不清楚对方究竟有无定见,稍做犹疑,这才试探着做了询问,没想到王璞的观点更加直白。

“我同意明仲兄的看法,‘方田均税’断然没有推行的可能!”

席上几人,晁公武因为年幼,在判断事情走向时倾向以个人喜恶或是事情本身的善恶作为出点;胡铨高明了一些,已经试着站在当政者的立场去想问题;而胡寅兄弟明显更接地气,能看到施政过程的复杂与利益攸关方的博弈。

几人意见交流后,对相互之间的主张都心中有数,晁公武与胡铨也在消化理解更加见多识广的胡寅兄弟的意见。

可是,当这个以商人身份自居,且入席以来一直默默无闻的王璞突然说出这样干脆利落的见解来,席中各人都微感吃惊。随后,他们共同的疑惑便集中在,究竟这是他个人的主见,还是鹦鹉学舌之举。

“理由呢,可是与明仲一般无二?”

黄定继续问,其余四人也一并侧耳倾听。

王璞微微一笑:“倒不尽然!明仲兄谈的是现实问题,对此我还有些补充。”

他指节轻叩桌面,似乎在整理说辞,开始说话时却自有气势:“先需要记住一点,任何变法,或是类似的大政方略调整想要成功,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一是要有诱重大变革的内在动力。比如整个社会积累了随时爆的巨大风险,此时引矛盾的大政方针就到了非变不可的地步,若是继续抱残守缺,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

其二,要形成新的利益阶层以压制旧有的既得利益阶层。变革意味着血雨腥风,这种事光靠几个摇旗呐喊者殊无成功之可能。比如史上最为有名的商鞅变法,就以新的军功利益群体取代旧有贵族群体,保障变法拥有强大的力量基础。

回到‘方田均税’上来,眼下看不到推进田赋制度转向的现实迫切性。小民虽苦但勉强能过,现行制度修修补补还能让这个国家继续走下去。此外,官绅本是一家,也是这个国家最强大的利益集团,当政者要是拿不出自我革新的魄力,这件事根本推不下去。”

“嘶......这理由......”

几人听罢只是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忝坐末席之人居然会有如此透彻的见解,而且这一说法明显脱物外,从“道”的高度对诸如此类的大事做了完备的概括。

此时他们心中都有共同的疑问,此人到底是谁,究竟师从何人,为何也会寄身于一商贾之家?

胡寅咀嚼着王璞的说辞,只觉得对方概括的“内在动力”与“力量基础”两个条件,无一不是直指变法成败的核心,而自己的眼光过于局限于细枝末节上,殊不知面对真正的大势时,类似的小节简直不值一提。

他盯着王璞看了半晌,摇了摇头,而后起身退后一步,方正的行了一礼:“适才听了王兄高论,愚兄只觉豁然开朗。只是不知除了这些现实考量,王兄可还有旁的道理?”

他从王璞的潜台词中感觉对方话未说完,而王璞也不藏着掖着,回礼之后再度开口:“另有一点,便是从历史的角度看问题。

历朝历代的开国君主多是雄才大略之辈,制定的国策往往备受后世推崇,会贯穿皇朝始终。

即便已有不合时宜之处,也只会中途小修小补,要想另起炉灶,或是从根本上转向,难!”

这话顿时引起了黄定的共鸣,胡寅也重重颔:“祖制不可违,此乃症结之所在,王兄所言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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