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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月已西垂,渐渐看不到光芒,三人在石老奉承下都喝了许多酒,躺在客房中均有睡意。方多病不过多时已经打鼾睡去,陆剑池虽然困倦,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方才那客栈中无头的干尸、走廊里的眼睛、从头顶伸下的手历历在目,方才若是“李那哥”慢了一步,那只手是不是就会将自己的头一把撕下,就如它撕裂那干尸头颅一般?石寿村的村民难道居然不知那客栈里的异物?躺了一会,实在睡不着,睁开眼睛,他只见李莲花躺在床上,睡得酣然入梦,半点没有担忧惊诧的表情,长长吐出一口气,陆剑池又复闭上眼睛,难道心中种种怪异的感觉、这种强烈的不安都是自己江湖经验不足所致?但要他像李莲花方多病那般安然睡去,实是万万不能。

光线越来越暗,仿佛房外起了一场浓雾,浓雾越盛,外面草木所聚的露水愈重,重到最后,“嗒”的一声落了下来。陆剑池默默听着门外一切响动,再远处有虫鸣鼠窜之声,更远之处,似乎有人走动,不知是早起的猎户,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正在他神智越来越清,超然物外,一切注意力均在屋外之时,突觉一只手掌自床沿伸了出来,轻轻按到了他的胸膛之上。刹那间陆剑池真是骇得魂飞魄散,蓦然睁开眼睛,心跳得几乎要从口中冲出来,眼前所见让他瞬间停住呼吸,张大嘴巴,竟是一时呆若木鸡,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眼前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只手自床底伸了出来,按在他胸口,但……但正常人的手岂有这么长、也绝不可能弯曲这样的形状。陆剑池一生自认胆气豪迈,此时惊恐之心,和那碌碌市井小民也没有什么区别,一时之间惊骇欲死。正在此时,一物自他床底翻出,陆剑池大叫一声,竟是昏了过去。

方多病蓦地坐起,他已经睡着,被陆剑池一声大叫惊醒,睁眼依稀只见一个五花斑斓,似人非人的东西伏在陆剑池床上,见他坐起,倏的向他扑去,行动之快快逾闪电,而竟然浑然无声。方多病一时只觉自己在做梦,大叫一声,挥笛招架,只听“啪”的一声闷响,一股巨力当胸而来,刹那头昏眼花,窒息欲死,正当他自觉快要死了的时候,眼角似乎看到一阵白影飘荡,心中居然还骂了一句:他妈的,要死的时候还有人装那白衣剑客……接着天昏地暗,他结结实实的昏了过去。

凄凉黑暗的客房之中,一人揭去一层外袍,露出袍下白衣如雪,静静看那扑在方多病身上的东西。那东西手长脚长,在雪白皮肤上生满一块一块血肉模糊的斑点,若非浑身龟裂般的血斑,和一个身材高瘦的赤裸男人也没什么大区别,头颅甚大,见白衣人静立一旁,它也回过头来。只见它除了眼睛略小,嘴巴宽大,尚称五官端正,突地低低嚎叫,蓦地往白衣人身上扑来。

白衣人身形略闪,避开一扑,那东西行动奇快,转折自如,竟如蜘蛛行网一般灵活诡变,一折之后,手掌往白衣人头上抓来。白衣人足下轻点,颀长的身影轻捷超然,从那东西腋下掠过,反掌轻轻在它背后一拍,竟然是往外直掠而去。那东西怪叫一声,追向他身后,亏得这东西行动如电,却是追之不及,一前一后,两“人”一同奔入了石老房中。

黑夜渐去,晨曦初起,只听石老那蓬屋中一声惊天动地的哄然震响,枯枝石屑横飞,剑气破空而出,蓬屋倾颓崩塌,烟尘弥漫,随后一片寂寥,仿佛一切都失去了生命,一切诡异莫测、奇幻妖邪的怪物都在那倏然的安静中,突然失去了行踪。

过了不知多久,方多病缓缓睁开眼睛,只觉胸口气滞,头痛欲裂,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好不容易坐起身来,只见陆剑池脸色憔悴,坐在身边,神情恍惚,他咳嗽了几声,暗哑的道,“发生了什么事?李莲花呢?”陆剑池悚然一惊,呆呆的看着方多病,“李莲花?”方多病嗓子干极,再无心情帮李莲花做戏,不耐怒道,“自然是李莲花,住在吉祥纹莲花楼中的人不是李莲花难道是鬼?他人呢?”陆剑池茫然转头往一边看去,只见李莲花灰袍布衣,仍昏在一旁,一动不动,“他就是李莲花?”方多病松了口气,看来死莲花还没被那怪物掐死,“他当然是李莲花,你真的信他是李莲花同村的表房的邻居?‘同村的表房的邻居’怎么可能是亲戚?世上也只有你这种呆头,才会相信他的鬼话!”方多病瞪眼骂道,“姓李的满口胡说八道,你要是信了他半句,一定倒霉十年!”陆剑池呆在一旁,自从见那妖怪之后,这又是一件令他颇受打击之事,住在吉祥纹莲花楼中之人自然是李莲花,为何自己会相信根本不合道理的胡言乱语?难道自己真有如此差劲,不但怕死怕鬼,甚至连高人在旁都辨认不出?再看昏死一旁的李莲花,可是这人如此唯唯诺诺,如此胆小怕死,又有哪里像那前辈高人了?心中一片混乱,江湖武林,与他在武当山上所想全然不同。

“死莲花!”方多病自床上跳下,到李莲花床边踢了他一脚,“你要装到什么时候?还不起来?”李莲花仍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闻言突然睁开眼睛,歉然道,“我怕那妖怪还没走……”方多病骂道,“他妈的青天白日,太阳都照到屁股,妖怪早就跑了,哪里还有什么妖怪?昨夜那妖怪突然钻出来的时候,你在哪里?怎不见你冲出来救我?”李莲花正色道,“昨夜你昏去之后,正是我大仁大勇,仗义相救,施展出一记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剑招,于五丈之外将那妖怪的头颅斩于剑下,救了你们两条小命。”方多病嗤之以鼻,“是是是,你老武功盖世,那本公子就是天下第一,我要是信你,我就是一头白痴的死瘟猪!”李莲花慢吞吞的道,“既然是死瘟猪,哪里还会白痴……不是早就死了么……”方多病大怒,“李莲花!”李莲花道,“什么事?”随即对陆剑池微笑,“昨夜那妖怪真是恐怖之极,我被吓昏了,什么也不知道,不知它后来是如何走的?”陆剑池顿时满脸尴尬,“我……”他昨夜真是被吓昏过去,至今心神未定,幸好方多病接口道,“昨夜它打昏了陆大侠就向我扑过来,我被它一掌拍昏之后也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过好像看到一些白色衣裳的影子。”他凉凉的补了一句,“说不定真有什么白衣大侠突然之间冒出来救命,你可有看见什么白衣剑客的影子?”李莲花连连摇头,“我看到一只手从陆大侠床铺底下伸出来的时候早就昏倒,什么也不知道。”

此时房门一开,石老带着那两位年轻人端着清水走了进来,三人脸色都很苍白,也似经过了一场极大的惊吓,“三位好些了么?”方多病奇道,“是你救了我们?”石老沙哑的道,“昨天晚上……真是吓得快去了半条命,昨天晚上突然有一头怪物冲进我的屋子,然后一个穿着白衣,脸上戴着面纱的年轻人追了进来,我只听见轰隆一声,整间屋子就垮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早晨到你们房里一看,你们三个都昏死在床上,窗户破了一个大洞,可能那怪物和白衣人也来过你们这里。”他咳嗽了几声,“我们石寿村长年有长臂怪人的传说,据说附近山林之中,生有一种行动奇快,力大无穷的怪物,它的巢本在深山,最近也许是没有野兽可吃,所以经常到我们村里活动。”

“你是说我们运气太差,撞上了这种妖怪?”方多病呸了一声,“老头,既然有这种古怪故事,昨晚吃饭你却不说?而且我十分怀疑,你是石寿村村长,村里那稀奇古怪阴森恐怖的客栈里死了多少人,你怎能不知道?老实说,你知道那怪物在村里横行,也知道它在客栈杀人是么?却故意不告诉我们。”石老老泪纵横,“村里有这种怪物,实在是本村的丑事,这都是因为村里供奉神明不力,苍天降罪,怎么可以对外人讲……”方多病本待再骂,看如此一把年纪的老头哭成这般模样,有些于心不忍,哼了一声作罢。陆剑池关心的却是他提到的那“白衣剑客”,失声问道,“昨夜真有白衣剑客出手相救?他人在何处?”

“那年轻人和那头怪物在屋子崩塌以后往树林里跑去了。”石老叹了口气,“真是天降奇人,不知是哪里来的神仙一样的人,竟然能和怪物动手,那怪物全身长甲,刀枪不入,动作快若闪电,能和它动手,真非寻常人。”方多病胸口仍然疼痛,叹了口气,以那怪物的力道,若非内功超凡绝世的高手,难以抗衡其力,心中不免有些气馁,暗想他妈的,我就是练上一辈子,也未必比得上这怪物天生的神力,武功练来何用?而昨夜他瞟到的一角白影、以及石老说的蒙面白衣人却是谁?不是一流高手中的一流高手,怎能和那东西动手?

李莲花慢慢自床上爬了起来,叹了口气,“昨夜被吓得半死,不过有白衣大侠追那妖怪去了,想必是不要紧,我……我想到处走走,散散心。”方多病连连点头,“我也想到处走走。”他心里想的更是过几个时辰等胸口伤势好些,公子他便要逃之夭夭,从这鬼地方远走高飞了,死也不再回头。陆剑池此时毫无主见,随之点了点头。石老手指东方,“下山的路在那里,往东走十里路,进入牛头山,穿过菜头谷,就可以见到阿兹河,沿着河水就可出去。”李莲花欣然点头,三人用过些清水糙面,洗漱干净,便缓步出门。

石老看着三人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那两位年轻人目露凶光,“村长,这就让他们走了?”石老摇了摇头,“他们有人暗中保护,只怕是不成了,让他们去吧,反正那……那事,他们也不知情,不过三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外乡人。”两个年轻人自喉底发出一声低低的嚎叫,犹如兽嘶,“村里好久没有……”石老冷冷的道,“总是会有的。”

李莲花三人缓步往石寿村旁的山林走去。方多病只想寻个僻静角落运气调息,陆剑池却仍不忘那白衣剑客,想了半响,忍不住道,“江湖之中,似乎并没有这样一位白纱遮面,武功高强的年轻人,昨夜那白衣剑客究竟是谁?难道他一直跟在我们身后?”方多病嗤之以鼻,“江湖中白衣大侠多如牛毛,只消他穿着白衣,戴着面纱,人人都是白衣剑客,天知道他究竟是前辈高人还是九流混混?”李莲花东张西望,要说他在欣赏风景,不如说更像在寻什么宝贝,但见四面八方大都是绿油油还没开的菊花,杂草一蓬蓬,树都没几棵,沿着山路走出去老远,他喃喃自语,“奇怪……”方多病随口问道,“奇怪什么?奇怪那白衣剑客哪里去了?”李莲花往东南西北各看了一眼,慢吞吞的道,“这山头四面八方都是菊花,杂草,几棵不生果子的老树,村里人既不种田,也不养猪,奇怪也哉……”

“他们不是打猎么?”方多病皱眉,“你在想什么?”李莲花道,“你我走出这么远,除了老鼠什么也没看见,难道他们打猎打的就是老鼠?”方多病一呆,“或许只是你我运气太差没看见而已。”李莲花叹了口气,“会有什么猎物是吃菊花的?况且这菊花枝干既粗且硬,生有绒毛,牛啊羊啊,只怕都是不吃的。这里又是高山,黄牛自然爬不上来,而如果有山羊群,必然也会留下痕迹和气味,我却什么也没闻到。这里的树不生果子,自然也不会有猴子,更没有野猪。”陆剑池深深呼吸,的确风中只嗅到青草之气,“这种地方多半没有什么猎物。”李莲花点了点头,“那他们吃什么?”方多病和陆剑池面面相觑,陆剑池道,“他们不是吃那种野菜,还有粗劣的面粉、什么高山野驴?”李莲花叹了口气,“我早已说过,那高山能生野驴之处远在千里之外,就算它长了翅膀会飞,自千里之外飞来,也必在半路饿死。”方多病失声道,“你说石老骗了我们?那若不是野驴肉,那是什么肉?”李莲花瞪眼道,“我不知道,总而言之,我既没看见村里养什么牛羊肥猪,也没看见山林里有什么野猪野驴,满地菊花,野菜寥寥无几,这里如此贫瘠,却住着几十号大活人,岂非很奇怪?”

陆剑池茫然道,“或许他们有外出购买些什么粮食,所以能在这里生活。”李莲花慢吞吞的道,“但是村长却说,他们从不出去,而且有件事也很奇怪……”方多病问道,“什么?”李莲花道,“他们对‘中原人’有诺大仇恨,却为什么对你我这么好?难道你我生得不像中原人?”方多病一呆,李莲花喃喃的道,“无事献殷勤……正如你所说,石老明知村里有那妖怪,却故意不说;半夜三更,你我在客栈行动何等隐秘,他如何知道?数碟菜肴,有菜有肉有酒,难道这里的村民家家户户半夜三更都准备要做菜待客不成?”这番话一说,陆剑池睁大了眼睛,这就是他一直感觉怪异和不安的源头,只是他却想不出来,听李莲花一说,心里顿时安然,“正是,这石老十分奇怪。”方多病皱眉,“本公子对那老头也很疑心,不过这和那碗肉有什么关系?”李莲花叹了口气,“还记得客栈里那只断手么?”

陆剑池和方多病皆点头,李莲花道,“那客栈里本该有许多尸体,却不见踪影,只有只断手,还算新鲜,不是么?”方多病毛骨悚然,“你想说什么?”李莲花喃喃的道,“我想说……我想说在这里我唯一看到的能吃的肉,若不是老鼠、就是死人……”

此言一出,方多病张大了嘴巴,陆剑池只觉一阵恶心,几乎没吐了出来,失声道,“什么——”李莲花很遗憾的看着他们,“如果你们吃了那肉,说不定就知道人肉是什么滋味。”方多病道,“呸呸呸!大白天的胡说八道,你怎知那是死人肉?”陆剑池呆了半晌,缓缓的道,“除非找到放在锅里煮的尸体……我……我实是难以相信。”李莲花叹了口气,“你得了一头死猪,除了放进锅里煮的那些肉之外,难道连渣都没有?”方多病牙齿打战,“你你你……你难道要去找吃剩下的骨头和煮剩下来的……死人……”李莲花正色道,“不是,吃死人的事过会再说。”方多病一呆,“那你要找什么?”

“房子。”李莲花道,“这村里应当还有许多房子。”陆剑池奇道,“房子?什么房子?”李莲花目眺四周,看遍地野菊,“若多年前真的有许多中原人到此开山种树、种植谷物酿酒,自然要盖房子,只有来往贩酒的商人才会住在客栈里。而要将一片山林弄成现在这副模样,必定也不是几个月之间就能做到的事,需要许多人力,所以我想……村里本来尚还有许多中原人盖的房子。”

方多病东张西望,陆剑池极目远眺,只见杂草菊花,连树都寥寥无几,哪里有什么房子?“没有什么‘中原人盖的房子’……那就是那老头又在胡扯!”方多病喃喃的道,“该死!本公子竟然让个老头骗了这么久……”陆剑池满心疑惑,没有房子,但的确山林被夷为平地,生满了本不该生在高山上的菊花。李莲花凝视菊花丛,“这些菊花,想必是当年中原人种在自己屋前屋后的……”他大步往菊花丛最盛之处走去,弯腰撩开花丛,对着地面细细查看,不过多时,他以足轻轻在地上擦开一条痕迹,菊花丛下的土壤被擦去一层细沙和浮泥,露出了黑色的炭土。

“纵火……”陆剑池喃喃的道,“他们放火烧光了中原人在这里盖的房子,包括那些不结果实的果树和谷物,所以山头变成了一片荒地。”李莲花足下加劲,擦去炭土之后,地下露出了几块青砖,正是当年房屋所留,石寿村并不开化,搭建房屋不会使用青砖。“高山之上,树木生长缓慢,要等此地再长成山林,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结果土地被菊花所占。”李莲花叹了口气,“看来本来的确有许多中原人在这里开荒,后来‘制酒的秘方失传,所以人渐渐都离开了’……”他顿了一顿,喃喃的道:“这种说辞,我实在不怎么相信。”

他突然说出句话来,陆剑池和方多病都是一呆,奇道,“为什么?”李莲花喃喃的道,“想我堂堂中原人士,何等精于计算,既然有人能想到上山开荒就地取材酿酒致富,其头脑何等聪明灵活?这秘方岂是如此容易就失传的?必定要当作宝贝……而就算酿造‘柔肠玉酿’的秘方失传,这石寿村冰泉泉水运下山去,用以酿造其他美酒,还不是一样挣钱?所谓奇货可居,既然发现此地,岂有轻易放弃之理?”他沿着地上菊花的走向,走到三十步以外,那地上依稀也露出青砖的痕迹,房屋乃是并排而造,数目看来远不止一间两间。李莲花在青砖之旁站定,轻轻叹了口气,“何况以那客栈中各种古怪痕迹看来,包括这被火烧去的房子,分明是经过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之后中原人的房屋被拆毁焚烧……所以……”他抬起头来,看向方多病。方多病为之毛骨悚然,失声道,“你想说……什么……”李莲花幽幽的道,“我想说当年只怕不是什么‘酿酒的秘方失传,人渐渐都离开不再回来’,而是石寿村民对中原人开荒种树造田掠夺冰泉的行径极度不满,开展了一场灭口灭门的大屠杀,所以‘柔肠玉酿’的秘方就此失传。”他奇异的目光瞟了远处的村庄一眼,“就像两头老虎打架,一只咬死了另一只。”

“可是客栈中那砍入铜炉的一剑和抠在门上的那只手,分明表示死者之中有武林中人,并且武功不弱。”陆剑池脸色苍白,“石寿村村民如此之少,又不会武功,怎能杀得死这许多人?又怎能保证一个不漏、或者一定能杀死对方?”李莲花道,“因为石寿村村民有一种非常可怖又邪恶的动手的法子……”

“什么法子?”方多病立刻问,随即醒悟,“你是说那只五花斑点妖怪么?难道村长能操纵那只妖怪,叫它杀人?”李莲花摇头,“不是,石老如果能操纵那东西,他的房子就不会被拆,至少在白衣剑客剑气斩向屋梁的时候,那东西就该阻止,但那东西逃走之时,把他蓬屋的另一面墙撞塌,房子这才彻底倒了,所以那东西并不受谁操纵。”他顺口说来,方多病心里大奇——他怎么知道白衣剑客是如此弄塌村长的蓬屋?又怎能知道整个屋子倒塌的经过?“你怎知……”方多病一句问话还没说完,李莲花又道,“斑点妖怪的事以后再说,菊花山是附近最高的山头,上去瞧瞧。”陆剑池此时对李莲花信服之极,闻言点头,三人放步往菊花山头奔去。

菊花山头依然景致艳丽,那些本不属此地的菊花生长得十分茂盛,地上偶尔可见那夜石老请客的野菜,但数目稀少。地上大都是生有绒毛,半木半草的菊丛,高山甚寒,艳阳高照,有些菊花已提早开放,花朵比几人平常所见大了许多,颜色白了许多。三人奔到山顶,陆剑池心中一动,“李神医,昨日你守在这湖畔,想必并非偶然,你可是早就发现了此地有什么隐秘?”李莲花连连摇头,“昨天我本要拔野菜煮面条,结果一直爬上山顶也没看见什么眼熟的野菜,到山顶之后只见许多老鹰在天上飞,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三人在那湖畔东张西望了一阵,只见到处菊花,除了远处的石寿村寥寥几处房屋,真是又荒芜、又艳丽的景色。方多病陆剑池两人茫然看着李莲花,不知他要在山上看些什么,只见李莲花目不转睛的看了半天,“果然没有……”他自言自语。

方多病也向着他看的各个方向乱看一气,跟着摇头晃脑,“果然什么都没有……”陆剑池奇道,“没有什么?”方多病对天翻了个大白眼,“什么都没有就是什么都没有,你可有看出什么东西来?”陆剑池摇头,方多病瞪眼道,“那便是了,你什么也没看出来,我也什么也没看出来,死莲花说‘果然没有’,那就是什么都没有了。”陆剑池哭笑不得,眼望李莲花,“李神医……”

“停、停、停,”李莲花连连摇头,“我不是李神医,你可以叫我‘李兄’、‘李大哥’、‘李贤弟’、‘兄台’、‘这位朋友’,或者客气点叫‘足下’、‘阁下’、‘先生’,或者不客气点叫‘李仔’、‘阿李’、‘阿莲’、‘阿花’都可以,只万万不要叫我神医。”陆剑池汗颜,暗道我怎可叫他“阿李”、“阿莲”、“阿花”?成何体统……这位前辈高人果然脾性与常人不同。方多病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问,“死莲花,你到底爬上山来看什么?”李莲花道,“你们有没有觉得石寿村少了点什么?”

“什么?”方多病皱眉,“钱?”李莲花道,“那个……钱……也是少的,不过……”方多病怒道,“这么十几二十户人家一个破村,什么都少,美人也少、美酒也少,要什么山珍海味更是没有,要什么没什么,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样?”陆剑池突地沉声道,“墓地!”

墓地?方多病一凛,凝目望去,只见石寿村方圆数座山丘满是野菊,的确没有半块墓地。“如果石寿村民世世代代都住在此地,那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坟冢必定不少,这村子却没有半块墓地,连个墓碑都没有见着,岂非很奇怪?”李莲花道,“没有坟墓,理由两个,要么从来没有人死;要么不往土里埋死人。”方多病道,“怎么可能没有人死?人人都是要死的。”陆剑池点头,“何况那客栈里许多尸体不见,如果是收殓了,就算石寿村本村村民有奇异的下葬习俗,中原人却必定是要入土为安的。”李莲花道,“那这么多死人哪里去了?”方多病和陆剑池面面相觑,半晌之后,方多病吃吃的道,“难道你想说……你想说他们……吃掉了?”

李莲花不答,陆剑池突道,“我听说的确西北大山之中,有这种传闻……因为土地贫瘠、食物稀少,有些村庄中人祖祖辈辈不出大山,而父母死后,就被子孙所食。”方多病浑身发寒,“真的?”李莲花轻轻叹了口气,“你看见那湖面的倒影么?”方多病道,“早就看见了,许许多多好像骷髅的倒影,古怪得很。”李莲花绕到湖水临崖的一面,轻敲那阻拦流水的岩石,岩石上凹凹凸凸,许多窝槽,突地手上用劲一敲,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岩石裂开三分。李莲花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三分裂口,方多病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那裂开的岩石下露出一块颅骨,难道这诺大岩石之中竟然到处都藏着骷髅?这怎么可能?李莲花以手指轻敲那“岩石”,“岩石”发出空空之声,“这是一层陶土。”他低声道。

陶土……就表示有人把骷髅头埋在黏土之中,拿去焚烧……为什么?那些失踪的尸体,究竟是被吃掉了、还是被烧掉了?或者是被天葬、还是被水葬了?方多病头脑中霎时浮现各种各样古怪的情景,不知不觉长叹一声,仰首看天,天空果然有许多老鹰在盘旋,“听说老鹰落下的地方一定有尸骨,要不要去看看?”

陆剑池还在怔忡那陶土中的骷髅,闻言抬头,“走吧。”三人跟随老鹰的影子追出下山头,进入石寿村下一处幽谷,只见潺潺流水之畔落着不少鹰隼,或大或小,见有人靠近,呼啦一声满天飞起,不住盘旋。方多病嫌恶的挥了挥袖子,平生第一次觉得老鹰也如苍蝇般惹人讨厌,陆剑池走到水边,刹那倒抽了一口凉气,浅浅的水底布满各种各样的骨节,而无论原先骨头是粗是细,全都被截为莫约一二寸长短的一截,整个溪流地下全都是白骨,映着清澈见底的溪水和不住乱飞的苍蝇蚊虫,实是说不出的诡异古怪。

“这是人骨么?”陆剑池脸色苍白,这若是人骨,只怕不下百人之多。李莲花探手入水,自水中拾起一块骨头,凝视半晌,“这不就是指骨?”方多病毛骨悚然,“你怎能伸手去摸……”凑过来一看,只见那是一截两节长短的手指骨,以那长短、关节看来,的确便是人手。李莲花抬头向刚才老鹰盘踞的地方望去,轻轻叹了口气,陆剑池心中一动,跃过溪流,只见老鹰盘踞之地果然遗留几块血肉未消尽的碎骨,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恶臭。方多病随着跃过,“肉里有那种野菜。”他低声道,“而且这些都是煮熟的……”陆剑池背后寒毛为之竖起,李莲花静静立在溪对岸,既没有过来,也并未在看那堆碎骨,他扬起头看满天盘旋的老鹰,又是轻轻叹了口气。

“死莲花!你昨天爬上山的时候就看见了是吗?”方多病突然大骂起来,“今天你是故意让我们来看这些东西,你他妈的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恶整老子!你让老子来看这……这些……”陆剑池看着那煮熟的残肉,不知为何一股沧桑凄凉之意充盈心头,回头看流水无情,白骨节节沉底,眼圈微酸,心中竟是酸楚难受之极。李莲花的视线回落到方多病身上,微微一笑,笑意淡泊也平静,“人人都要死的……”

“人怎么能死得这样……被糟蹋……”方多病大声道,“人死了就该受他儿子孙子供奉,给他烧香烧纸钱,怎么能这样?他们怎么可以吃掉……吃掉自己老爹老娘?”李莲花缓缓的道,“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若死者心甘情愿,你何妨看成是一种伟大至极的父母爱?吃人之事古已有之,可怕的不是吃死人,而是若是对吃人之事当作平常,杀人取肉,那便与野兽无异。”他道,“石寿村少有人迹,贫瘠之极,他们吃惯人肉,假如当年屠杀中原人之后,把他们的尸体也当作食物吃尽,那自你我三人踏入石寿村之时,已成为他们眼中的猎物,所以你我踏进客栈,他们当然知晓。”

“所以那村长故意对你我这么好,特地拿出美酒招待,就是想灌醉你我,然后把你我安排到有五花斑点妖怪的房间送死,他们好等着吃肉?”方多病嫌恶的道,“你可是这个意思?”李莲花点了点头,“这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你我误闯客栈,他要杀人灭口。”陆剑池动容道,“那客栈中人应当都是死于斑点怪物之手,你既然说石老不能操纵那怪物,客栈死人之事就非石老所为,为何他还要杀人灭口?”

李莲花道,“这个……是因为他以为我们看清楚了那斑点妖怪的样子,他放弃杀人灭口的念头,是因为一则他以为我们有‘神仙一样的白衣剑客’暗中保护,二则他后来明白其实我们并没有看清楚那斑点妖怪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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