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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念认真想了一阵，回答：“师祖说我师父在镇北王府，他就不越俎代庖了，让我跟着师父好好学。我进宫见过父皇，起先以为钰成兄是我师父，如今想来灵衡姐才是。不过对外还得叫一声师母……”
“停停停！”独孤雅荻忙抬手打断，“千万别！我才几岁怎么就变成师母了？？岔辈分了你知道吗？？千万别这么叫！大雁师父该是你师父才对，我最多算个师姐，钰成勉勉强强算个师兄。”
端木念面露迟疑：“可是师祖不准我叫师父，只准叫师祖，或者叫先生。”
“等着我同他说，你先就叫着先生，我可不想被认作四五十岁一肚子坏水的老狐狸。”
端木念迟疑了一阵，点点头。
“旁的可还学到什么？”
“先生说这次京察雷声大雨点小，凡遇事不能只耽于表面，应当深思其背后含义。诸如此类行事细节我学到不少，越学越觉在朝堂立足之不易。”
“有所感悟就好。你既学到这儿，又搬到宫外，来去自由，自己也试着与京中贵族往来，做些相约出游、赴宴、赠礼回礼一类的事情，交几个朋友去，不必整日闷在府上。”
“说起出游，今年的举子有不少给我递了请帖，想约我去几个宴会，借机与我结交，我要去么？”
“何人主办？何时何处相约？赏景、品茶还是赋诗？都邀请了何人？”
端木念知她是关心，自己同样借了几个暗卫去调查过，此时能够一一回答：“近日的宴会大都在城南栖霞湖，赏荷诗会居多。此一次帖子是今年的状元庞楠钧所递，却并不是他出资包下画舫，只是他想与我斗一斗文采，因而犹豫。宾客多是今年举子，据说邀请了六皇兄，直到今日并无回信。宴会定在后日午后，直到晚间方归。”
“你想去吗？”
第一次被问想不想，端木念先是愣神，而后认真想了想，道：“不管想与不想，我觉得我应该去。”
“你搬进镇北王府，自然被划到镇北王门下。两月前那庞楠钧在阔海楼丢了脸面，必然记恨在心，想要报复；碍于身份，他只能邀请你，若是让你出丑，也算找回场子。”
“是，只是我怕丢了王府脸面。诗会毕竟不是我所擅长，而那庞楠钧最爱玩飞花令，名声已经传开去，我若输了，怕是助长声势，让他更目中无人。”
“抛开王府，抛开什么身份地位，抛开面子，你可想去？”
端木念不解，但还是认真想了一阵，回答：“想。我想去栖霞湖，乘坐画舫游湖，晚间还可以沿江到昭江楼去。”
“那就去。你若是谦卑些，拿出气度来，纵然落败旁人也不会多话，只赞你心胸宽广。”
“我只怕……怕旁人议论。”
“有何可怕？你都跟着大理寺卿近半月，该传的风言风语半个字也不少。若是你有心，不妨听听世人如何评价你。”
“我怕留不下好名声，损了皇家颜面。”
“不必怕。大雁师父已经认可你，他自会为你撑腰。此外亭子外头站着那个也不是吃素的，你且看谁敢惹他。”
这会儿端木念惊觉文如玉还站在外头。夏日夜风并不凉，相应地却是有无数蚊虫嗡嗡飞着，有蝉从白日鸣叫到深夜，待在室外并不好受。
隔着纱帐，看见文如玉似乎是摸摸鼻子，略沉闷的声音传进来，“席雁先生不仅考了小念，还连我一起考了一趟，好悬挨骂。”
端木念点头赞同，满脸悲伤：“我头一次见到钰成兄被问得哑口无言……”
文如玉轻咳一声，端木念忙止住话，腼腆一笑。
独孤雅荻往纱帐外瞥了一眼，不多计较，转回话来：“我与大雁师父已是许久不见，想来得选个时间见一面才是。”
蓦地听见文如玉插话：“席雁先生日理万机，你如何得见？”
“你倒是进来说话啊。”
文如玉笑了一声，依旧站在外头，“我冷静一会儿。”
“多久了？”
文如玉又装听不见。
独孤雅荻侧头瞥他一眼，将杯子搁在桌上，碰出“叮”一声，继续道：“我自有法子与大雁师父传信，虽不多见面，消息倒是不曾落下。”
“此一趟提拔许多官员，加之席雁先生主持科举，以至朝中门生众多，如何有空见你？”
这话半冷不热。
相处两月余，独孤雅荻自然听出他揣着怒气，很是无奈，“谈正事，莫要因着被为难便将火气撒在我身上。”
文如玉一把掀开帘子，一撩衣袍坐下，捏起茶杯猛灌一口，将空杯子撂在桌面上，“我是有火气，他凭什么当着圣人与众多王公贵族的面为难本王？”
“你可曾丢了面子？”
“……没有。”
“大雁师父行事向来有分寸，你方才也说他日理万机，抽不开身；而大婚在即，他自然想看看，我究竟遇到个什么样的人，才肯心甘情愿住下来，被搅进这一潭浑水里头。——还有你，小念，能为君者，必然需要过人之处。现下看来大雁师父对二位，不说满意至极，少说也是认可。”
文如玉按了按太阳穴，随意挥挥手：“……罢，你我的事稍后再说。小念，你只管去，去露个面，让众人知道当今还有一位七皇子，年方十五，为人谦逊便是。”
端木念乖乖应下，借时候已晚之由告退，留二人在亭中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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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走远，独孤雅荻放松身体趴在桌子上，侧头问文如玉：“师父如何为难你？你受过的刁难不少，缘何这般动怒？你瞧瞧，‘本王’都出来了，不知道的以为你要架着王爷的身份动刀子威胁人去，忒吓人。”
“不想吓你，只是一时控制不住，加上事情与你无关却因你而起，方才瞧见你便生出火气来，出去吹了半晌夜风仍旧散不掉。”文如玉抬手想去端茶杯，瞥见杯中空荡荡，转而将半空中的手放在桌上，五指张开又攥成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