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安慧中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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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慧中的丈夫原山是一名医生，他们俩青梅竹马，安慧中十八岁生日原山跟她告白，安慧中二十岁生日就跟二十五岁的原山结婚了。安慧中在大学学的是哲学，毕业后原本可以留校当老师，但当时原山的父亲重病，母亲身体也不好，原山又要到国外进修，所有的事都挤到一块儿了，只能取舍，于是安慧中就辞职回家，在医院照顾原山的父亲，后来又照顾原山的母亲，侍候到两位老人过世。

没有人不羡慕安慧中和原山这种一世一生一心人纯洁无暇的感情，按照小说分类标签，他们俩的故事都得列入“双洁”那一栏，身体与心灵从头到尾只属于彼此。

安慧中推开了她的丈夫原山，从床上坐了起来，望着原山轻蹙着眉梢，唇边微带着不满和尴尬，她柔声说：“小笛今天在家呢，你也不关门，万一让她看到，多不好意思啊。”

“女儿撞到父母亲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原山看着安慧中，她已经快四十岁了，可依旧恬静、美丽。

原山望着安慧中，语气有些萧索、有些落寞、有些失望，“安安，我们多久没有亲热过了，你还记得吗？”

安慧中目光有些逃避似的移开，她说：“你忙嘛，每天工作那么累……”

“你这意思，倒是我冷落你了？”原山憋着气下床去了卫生间，卫生间响起了水声。

安慧中无声叹了口气，这时原山的手机也响了，平时如果原山不方便接电话，都是安慧中帮他接，安慧中根据以往的习惯随手接起电话，“喂，你好，这是原山医生的手机。”

“喂。”对方细声细气，是个女人，“请问，请问可以让原医生接电话吗？”怯怯的语气，声音柔柔的、轻轻的，是说不出来的悦耳动听。

她微微颤，说道：“很抱歉，我姓董，我的女儿董望舒是原医生的病人。我有急事想找原医生。”她的声音里已充满了焦灼。

安慧中很理解一位母亲的心情，她忙说：“好的，你不要着急，我把手机拿给他让他给你马上回过去，好吧？”

“好。”

安慧中挂了电话，轻快的走到卫生间门口，她敲了两下门，“阿山，你的一位患者董望舒的妈妈给你来电话，她好像是有急事，你给她回个电话吧。”

原山围着浴巾就出来了，他拿过手机就拨打回去，“怎么回事？晕倒了？……你不要太担心，你把我上次给小舒开的药先给她吃，不要紧的……你别急，我等会儿就过去……”

安慧中去到换衣间里给原山拿出衬衫、西裤、内衣、内裤和袜子，她平平静静的说：“你快点儿换衣服吧，既然答应了人家就早些去吧，免得那位母亲担心。”

原山吃惊似的猛抬起头来，好像是才注意到她，他望着安慧中，他不自禁的走过去，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把她揽入怀中，安静的抱了半晌，他的头轻俯在她的耳边，“安安，我们再要个孩子吧，我一直喜欢孩子，我想我们可以再要一个的。”

“阿山，你到底是想要孩子还是想要别的呢？”安慧中的语气中悲哀加重，“二十年的婚姻是不是太久了，你厌倦了吗？是我老了……”

“别胡说。”原山阻止她，“你知道的你很漂亮，看起来只有三十岁。”

“可是我已经无法吸引你了……”

“别说了。”原山低喊着用手压住安慧中的头，下意识的抚摸着她的头，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紧紧的依偎着，室内好安静，夕阳洒了一屋子的光点。

安慧中感觉得到，原山变了。

他工作更忙了，他有时心不在焉，他看她时偶尔眼中会闪过一丝愧疚，他一直执着想跟她再生一个孩子，仿佛是要确定什么似的。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他细微的情绪变化她都能察觉到。

图书馆里静悄悄的。

安慧中坐在借书台的后面，眼睛迷惘的望着那扇大玻璃窗。室内很宁静，宁静中偶尔传来阵阵翻书声。安慧中喜欢安静，当初原本可以留校，但错过了，后来送走公公婆婆，她女儿原笛也上学了，她就想出来工作，正好图书馆招人，她就参加考试，考上了事业编，成为一名图书馆管理员。

其实在图书馆的工作不像想象中那么单调，会碰到形形色色的人，其中有一个老太太安慧中印象深刻，是图书馆的常客，和安慧中混得很熟，老太太已经七十多岁了，满脸的皱纹，但老太太却无比乐观，爱说爱笑，她几乎天天来图书馆，看的书涉猎非常广，最近她开始看周易方面的书籍。

安慧中还和她说：“阿姨，前几天你不是还在看科学方面的书，怎么现在又开始看玄学了？”

老太太说：“其实周易也是科学。”

老太太跟安慧中说：“我想研究一下到底什么是命运。”

安慧中陷进沉思中，命运、命运、命运是什么？她的情绪沉落了下去，其实很早之前她就患上了一种时好时坏的“忧郁症”，这症状会随时作，随时把她从欢乐或明快中一下子拉进晦暗和哀愁中去，她不知道如何才能摆脱这种状况。

她用手托住下巴出起神来，心情陷在一片迷惘的混乱里，悲哀乘隙而入，占据了她的心灵，有好一会儿，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深陷在一种凄然的虚无里。

“喂，喂……”

有人在呼唤，安慧中回过神来，这才现有个年轻男子正站在柜台前，她看一眼那个年轻的男子，他挺立在那儿，年轻的面庞，年轻的眼神，年轻的体格，应该不到三十岁吧。他用手指轻敲着桌子，似乎是已经等了她好久了。

“借书。”

安慧中提起精神，“好的。”

年轻男子把借书卡和三本书放在桌上，眼光直射在安慧中的脸上，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

“你经常这个样子吗？”他问。

“什么？”安慧中困惑的看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凝视着她，“你好像不太快乐啊。”

安慧中怔住了，看了他几秒钟，她几乎是淡漠的低下头去把他的借书卡和选的三本书拉到面前扫描登记，安慧中看到他的信息，他叫叶幸游，29岁，真年轻啊。想想自己29岁时在干什么，在照顾生病的公婆，在照顾年幼的女儿，在照顾丈夫的日常起居让他无后顾之忧。

登记好了，然后，安慧中把卡和书递给他。

他接过了书，站在那儿，有点失措的望着安慧中，安慧中沉默的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没有再和他说话。

他抱住书本，站了一会儿，有人来办理借书手续，他就走了。

下班的时候，下雨了，安慧中的车送去维修了，她只能走出去到大路边打车，偏偏这天安慧中忘记带雨伞。忽然间，有把伞遮在她头顶上，一个男性的、熟悉的、愉快的声音嚷着：“嗨！又碰到你了！”

安慧中一惊，她回头接触到一双笑嘻嘻的眼睛。

“你……”她怔着。那年轻的脸庞上，充满了活力，充满了欢愉，充满了温暖。他有一双会笑的眼睛，有一张会笑会说的嘴，她看着他，心里涌上一层温柔，脸上的肌肉就放松了。

“你怎么还没走？”

“嗯……想做好人好事，看看有没有人给我一个机会。”他瞅着她，笑容逐渐充盈在他那黑而生动的眼睛里，他咧了咧嘴，笑起来往上弯，有种温暖而亲切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