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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霞是和善而美丽的女人,她牵着我的手,一句话也不对我说。

我几次鼓起勇气想问她个究竟,话到嘴边,却吐不出来,凭感觉我知道她的手指间也黏连着粉红色的娇嫩皮膜。因为自己脚趾间也生出了这种东西,所以,对蹼膜的厌恶几乎消逝干净,甚至竟有了一种对蹼膜的神秘好感。它传导给我温暖,传导给我欲望,传导给我暖昧晦涩的感情。

我反过来把她的手捏紧了,她轻微地呻吟着好像要向我表现她的痛苦和愿望,美丽而忧悒的笑容像轻纱一样蒙笼着她的真实面孔。

她轻轻地说:

“你轻点,弄痛我了。”

我顿时感到极度的羞愧和惶恐,一群小话皮子在树上嗤嗤地笑着。它们从树上摘下一些红果子抛打着我们。红果子饱含浆汁,溅到身上,好像鲜血。

霞霞扬起脸,骂道:

“你们这些小畜生!”

小话皮子学着她的话,

“你们这些小畜生!”

霞霞拖着我疾走,绕过一道高大的树木屏障,眼前显出一个用花朵和松枝装点起来的、巍峨庄严的大门。门口有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右边那位手持梭标,左边那位抱着一柄雪亮的大刀。枪头下翘着红缨,刀柄环里悬着红穗。

霞霞跟他们说我是皮团长的客人,岗哨不太满意地嘟哝着什么,放我们进了大门。

迎面就是一个纺锤形的大花坛,花坛里不但有艳丽的花朵,还有青翠的香草。花坛后边立着一尊高大的塑像,细细辨认才能从塑像的脸上看出皮团长的一些模样。

后来就渐渐走下坡路,没感觉到进入了地下理论上也进入了地下。眼界还是很开阔,一块块大石碑上都刻着歌颂皮团长的文字。

这些东西对我并不陌生,可能我的脸上显出了厌倦的表情。

霞霞捏我一下,说:

“累了吗?”

她把我搡进了一个小门,然后关上门。房间里流动着温暖的黄光。

我竟然不自在起来。她很宽容地说:

“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羞得满脸流火。然后我们紧傍着坐下来。她用手拍拍墙壁,我们面前便显出了一片方阔的田野来。田野里有各种作物和镜子般明亮的水泊子。男女老少活动在庄稼地上,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对青年男女。他们一起劳动一起唱歌。歌声美妙动听,洋溢着纯真的爱情。每逢他们唱歌时,就有一些目光阴沉、年龄很大的人躲在植物的阴影里偷听。

“她们好像是坏蛋!”我说。

霞霞把一根手指压在我嘴上,示意我不要随便说话。

日出,日落;月圆,月缺。风雨雷电。植物飞速地生长。水泊子近在我们眼前,水里的草、花、游鱼俱清晰可见,新鲜的水味直灌我的咽喉。这一会儿是出奇的热,蝉和螳螂在柔软的树枝上搏斗着。两个年轻人拉着手来到水边,来到我们面前。我惊愕得想出声,霞霞捂住了我的嘴。她松开我的嘴后,我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和她没发现我们,尽管近在咫尺,尽管我的心跳声十分响亮。

他和她眼睛对着眼睛。女的眼睛里有泪水旋转时男的眼睛里也有泪水旋转,男的眼睛里溢出幸福时女的眼睛里也溢出幸福。

这是在恋爱吗?是恋爱,冒着巨大的危险,这是一个流传很久的故事,有出奇之处也有一般化的东西。两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互相咬着脸咬着耳朵咬着脖子,女的哼哼唧唧地、摇摇晃晃地瘫下去了。

一男一女躺在柔软如毛毯的水边草地上,静止了一会儿,就打起滚来,把草地都压平了。乌鸦呱呱地叫着。碧绿的青蛙争先恐后地跳进泊子里,水面上泛着涟漪,红日压住树梢,傍晚十分温暖。他和她背对着我们脱衣服,脱光了,两个流光溢彩的裸体挽着胳膊,朝泊子里走去。

我发现,他和她的手脚上都黏连着粉红色的蹼膜。他们在泊子里嬉戏,把一串串的水珠撩起来。他们游泳,水性好极了,自然是沾了蹼膜的光。他们在水里打滚,搂在一起翻滚。日出,日落;月残,月圆,田野里的高梁收割了,秋天到了,泊子里那些喜欢在夜间开放的白莲花消逝了。白莲花在明朗月光下坚挺着象牙一样的花瓣,在闪烁的星光下如同白色的幻影。印象。白莲花虽然消逝了,但白莲花的印象不断地在我脑海里复活。她挂着水珠从泊子里走上来,我发现她的小腹凸了起来,原先紧绷绷的Rx房也肥大松弛了,乳头周围有一圈难看的黑晕。她怀孕了。她用树叶子擦着肚子上的水珠,一道明显的红线从她的肚脐直上胸口,好像合缝的痕迹。她用细草擦着头发上的水。一群穿着草绿色制服——绝对不是军装——手持棍棒绳索的男人们从植物的阴影里钻出来。她惊慌地捂着肚子。绿制服们一拥而上,把他和她打翻在地,然后横一道竖一道地绑起来。这事多吓人。白莲花在月夜和星夜里的印象。他和她被分别拴在两棵植物上。他的眼里喷射怒火时她的眼里也喷射怒火,他的眼里流露绝望时她的眼里也流露绝望。八个黑轿夫抬着一乘黄顶大轿,到了我们眼前。轿夫嘴里的青草味儿喷到我的脸上。轿前是两头驴,驴上驮着两个干瘦的小老头,轿后紧跟着一群五色斑杂的人,有一个瘦猴身躯斗鸡眼小男孩,活活的像煞我们的以训练猫头鹰说话为后半生主要任务的九老爷。轿子打住,一人上去打起轿门上的帘子,身穿呢子军装、军帽上插着一根高高飘扬野雉翎的皮团长弓着腰从轿里钻出来。皮团长一出轿就从腰里拔出一管枪,对着草地放了一响,打起一蓬泥土,把所有的人吓了一跳。皮团长掏出一张告示来,足足念了有四个小时。他从一千个方面来论证火刑的必要性。听得我昏昏欲睡。傍晚时,众人遵命往泊子边搬运高梁秸秆,垒成一个留有空隙的秸秆的高台;为了便于引燃,高梁秸秆都淋上石油。那两位赤身裸体的恋爱者被松了绑。他和她活动着被捆麻了的肢体,面色红润,情绪稳定。抬来了两块木板,命令他和她躺上去,他和她相视一笑,顺从地躺上去。提来两桶黄牛油,往他和她身上涂,翻来覆去地涂,涂了一层又一层。他和她积极配合,偶尔看到他和她的眼睛,眼睛里溢出掩饰不住的幸福。月亮升起了,泊子像一面巨大的铜镜。白莲花宛若象牙的花瓣,印象,罩着一层飘渺的薄雾。皮团长坐在一把藤椅上,射击着草地上的鼹鼠取乐。把他和她架到秸秆堆上,吹响了唢呐,腮帮鼓得如皮球。四下里点火,风随火生,风助火势。月光暗淡,看客的脸都如炉中即将烧透的钢铁。白莲花的印象笼罩在一片粉红色的飘渺雾里。火势冲天,连天都烧白啦。都憋着一股劲,屁都咽下去啦。小话皮子们欢呼雀跃,在火光映照的草地上唱:

“好味好味真好味,

加上茴香更好味,

加上蒜瓣去腥味,

还要捏上一撮盐!“

皮团长对准小话皮子们开了一枪。小话皮子们连滚带爬地逃窜啦。

火熄灭了。一缕缕白烟在银色的月光下飘来飘去。人群像被一阵大风卷走,顷刻消逝得无影无踪。

霞霞用生着蹼膜的手拍着我的腮帮子,拍得呱唧呱唧响。我满脑子都是火蛇飞窜,火,印象,与白色的莲花,梦,印象,交织在一起。

被阉割的男孩发出吱吱哟哟的声音。

皮团长坐在藤椅上,把枪抛起来。枪在他头上旋转着下落,落到胸前时,他便抓住枪把子,对着草地放一枪,用嘴吹散枪口逸出的硝烟。吹得净尽,再把枪抛上去。

泊子边放着两块血迹斑斑的门板,两个五大三粗的黑汉子每人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牛耳尖刀,神色严肃,伫立在门板旁。黑鸦鸦的头发乱蓬蓬的,犹如两柱黑烟。

远处,来了两支驴队,渐渐走近时,两队驴合成一支驴队。每头驴驮着两只偏篓,五十头驴驮着一百只偏篓。每只偏篓里盛着一条男孩,一百只偏篓里盛着一百条男孩。男孩们的母亲跟在驴队后边,嚎啕大哭;哭声震动天地,黄桷树的叶子在萧瑟的金风里嚓嚓啦啦地摩擦着。女人们个个蓬头垢面,破衣槛衫。泪水冲洗着她们满面的尘土。她们与驴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们跌跌撞撞地跑着想缩短与驴队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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