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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婚姻生活里最不受干扰的阶段,就是两次怀孕期。第一次是怀欣欣,头一胎,金贵得很,自从怀上,她就不让赵亮碰她,怕把胎儿碰掉了。赵亮也算听话,叫不碰就没碰。赵亮那时正在考硕士读硕士,每天在学校做学问做到半夜才回来,大概也没什么心思和精力碰她。
第二次怀孕,是计划外的,政策不允许生二胎,她只好去人工流产。胎儿刮下来后,手术医生告诉她:是三胞胎,三个儿子!
赵亮为这事唏嘘了很久,一直怪她不该去做流产,赵家就是想她生儿子,她第一胎生了女儿,赵亮虽然嘴里没说什么,但行动上很淡然,成天都猫在学校里用功,晚晚都搞到半夜才回来。
陈霭就安宁了这么两个阶段,其他时间,主要靠例假,来了例假就可以不做爱,这一点是她跟赵亮两人为数不多的共识之一。
要依她的,一辈子没性生活都没问题。她没把性生活摒除出她的生活,一是因为那是妻子的责任和义务,二是她好歹是个学医的,知道没性生活对健康不利,但究竟是怎么个不利法,什么样的性生活才对健康有利,她的性生活对她又怎么个有利法,她都没深入想过。
可以说她这一生对性的态度都是按科学办事,按法律办事的态度,按科学办事,就是所谓没有性生活对健康不利,按法律办事,就是所谓妻子的责任和义务。但她从来没有从自己的角度渴望过性生活,既没有心理上的渴望,也没有生理上的渴望。
但今天不知是怎么回事,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好像有点坐立不安一样,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她躺了一阵,鬼使神差地从床上爬起,又到楼下厨房去找水喝。走出卧室门的时候,她像被一只无形的魔掌扇了一耳光一样,头一扭,向滕教授住的书房那边望去,发现书房门下面的门缝里还透着灯光。
滕教授还没睡?他在干嘛呢?
她像被鬼推了一把似的,不由自主地走到书房门边,呆立在哪里,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站了一会,她正想离去,书房的门开了,滕教授站在门前,仍然是赤裸着上身,只穿一条半长的花睡裤。
她不敢看他,想解释说:“我口渴了,想找水喝—”,但她口干舌燥,发不出声来。
滕教授猜到了:“你是不是想找水喝?”
她点点头。
滕教授说:“进来吧,我这里有冰冻的水—”
她有点诧异,难道滕教授房间里有冰箱?不然怎么会有冰冻的水?会不会是骗人的?半夜三更,到一个男人房间是很危险的,还是到厨房去找水吧。
她想离开,但被滕教授一把抓住,拉进书房。她吓得心儿乱跳,怕有人看见。她想问:“关门了没有?”,但仍然是发不出声。
滕教授好像一点都不怕,门也不关,就她放倒在沙发上,向她压过来。她慌得用脚踢他,用拳头砸他,不停地用手指门,滕教授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起身去把门关上了。
她舒了口气,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滕教授关好门,回到她身边,像电影里那些外国男人一样,吻她的脖子和耳根,痒痒的,酥酥的,令她发抖。奇怪的是,滕教授似乎并没压在她身上,但她仍然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又紧张又激动,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去了。
昏头昏脑了一阵,她感到滕教授在拉扯她的衣服和裤子,她想警告他小心点,别把睡衣裤扯坏了,不然就没法还给王老师了,赔一套当然赔得起,但王老师看到撕坏的睡衣,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那还不大闹天宫?
但她发不出声来,也不敢发声,怕有人从门前过会听见。她想坐起来,自己把衣服脱掉,但滕教授太重了,她没法挣脱,只好由着他去拉扯。
他的拉扯似乎带电,还什么都没做呢,她已经冲动得不行,她简直不敢想象,等到滕教授把她的衣裤都拉扯掉了,真的干起那事的时候,那会是怎样一种情景,因为她的身体像要爆炸了一样,又热又涨,颤抖得厉害。
可能是她的衣裤太严实了,滕教授拉扯了好一阵都没能拉扯掉,他干脆不拉扯了,就隔着她的衣裤抚摸她,她感到下面那个地方突突地跳动,浑身发软。
现在她脑子一片空白,什么思想都没有了,只想两人能做场爱。但她盼望的事情老是没有来临,她等不及了,小声恳求道:“快来吧!你怎么还不来?”
滕教授笑了:“就是在等你这句话!”
天崩地裂。风起云涌。
陈霭迎风腾飞起来
艾米:尘埃腾飞(32)
陈霭最常做的噩梦,都是跟她的职业有关的,往往是她给病人诊错了病,开错了处方,下错了药,把病人吃瘫了,吃疯了,吃死了。病人的阴魂缠着她,高喊“还我命来!”;病人的家属找她大闹,拍桌子打板凳,吹胡子瞪眼睛,要打要杀,要剁要剐,吓得她满处乱躲。但她躲哪里,病人家属就追到哪里,追得她无路可逃。
每次从噩梦中惊醒,她都感到如释重负:啊!原来只是一个梦!
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她行医多年,从来没诊错过病,下错过药,在她手里死掉的病人不是没有,但那都是病入膏肓,大限已到,神仙也救不了的危重病人。连病人家属都知道这一点,老早就不做指望了,所以即便病人死了也不会认为是她治死的,相反,由于她尽心尽力抢救过病人,或者为病人减轻过死前痛苦,病人家属对她还感激不尽呢。
除了与职业有关的顶级噩梦,她还做过一些荒诞的次级噩梦,一般都是忘了穿衣服,或者忘了穿裤子,或者两者皆忘,然后就那么跑出去了,还专拣热闹地方跑。等跑到那些地方,才想起没穿衣服,于是拼命找地方躲藏,拼命找东西遮盖,但遮来遮去都遮不住,躲来躲去都躲不了。
往往要到心急如焚的时候,她才会猛地醒来,发现是一个梦,于是如释重负。
但她在现实生活中从来没出过这种丑,裤带都是选最结实的,买了衣服先把扣子重钉一遍,买裤子先检查拉链质量好不好。上次撩旗袍的时候让滕教授看见了她一片大腿,就算她一生中最严重的走光事件了。
但她的梦就是那么怪,越是生活里没发生过的事,就越是频繁地出现在她的梦境里,并且那么真实,每次都差点把她吓死急死,在梦里都连连祈祷:希望是一个梦!希望是一个梦!
根据以往经历,陈霭认为自己今晚不过是做了一个梦,因为这是她生活中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别说她和腾教授是罗敷有夫,使君有妇,就算他们俩是男未婚,女未嫁,她也不会在婚前就找上门去,跟他行这种偷偷摸摸苟且之事。
但这个梦跟以往的噩梦又很不相同,以往的噩梦里,她都是祈祷“希望是一个梦,希望是一个梦”;以往从噩梦中醒来,她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那是一个梦,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但今天她一点没想过“希望是一个梦”,醒来之后也没有如释重负,甚至没把握这真的只是一个梦。
以前做的那些噩梦,她都知道梦的起点在哪里,终点在那里,因为梦境与现实太不一样了,可以很清楚地判断哪些是梦,那些不是梦。但今天不同,她一点都拿不准到底哪些是梦,哪些不是梦。她真的起床到厨房去过吗?她真的在那儿碰见了滕教授吗?她真的跟滕教授撞过一个满怀吗?她真的去过滕教授的书房吗?滕教授真的吻过她的脖子和耳根吗?滕教授真的对她做过那件事吗?
她拿不准。一切都是模模糊糊,一切又是那么清晰。模糊的是图像,清晰的是感觉。
从感觉上讲,她觉得滕教授还是对她做过了什么的,因为她现在仍能感觉到身体的某个部位在突突地跳,这还不说,那里还有种湿润润的感觉。她想起自己穿的是滕夫人的睡衣睡裤,睡的是滕家的床,可千万别弄脏了睡衣和床单。
她起床到洗手间去,坐在马桶上,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内裤,有些白色半透明的滑腻物质,不是雪白,是淡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