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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亮强词夺理说:“怎么不相干呢?既然他是这么大方的人,怎么会贪污公款呢?”
她见赵亮已经对学校说了,知道再怎么纠缠也没用,遂不跟赵亮多说,马上跑到滕教授那里去汇报。
滕教授好像已经失去了分析能力,或者是失去了分析的热情,似乎既不担心,也不关心,只说:“我也不知道他这样说是好是坏,我们到时候问律师吧。”
哪知道,律师也认为赵亮的做法对滕教授的案子有帮助,律师的理由是:既然滕教授掏自己的腰包帮助孔子学院的人,那说明他不是个贪财的人,假若滕教授在经济上有点什么问题的话,那一定是因为不了解美国的法律和规章制度,而不是贪污腐化。
这下滕教授看到了一线希望,马上跟那些受过他帮助的人联系,让他们出具材料,证明他曾经掏自己腰包帮助过他们。
陈霭对此将信将疑,私人掏腰包帮助朋友,是一回事;贪污挪用公款,是另一回事。一个人完全可以一边掏腰包帮助朋友,一边大把大把贪污公款,怎么可以用一个人对朋友的私人情谊去证明这个人在经济方面的正直清白呢?但律师是美国土生土长的白人,又在美国干了这么久的律师行当,应该比她懂得更多,她也不便多言。
审查的事拖了一个多学期,终于有了阶段性结果,由负责孔子学院的provost(副校长)给滕教授发了一个函,称由于他在学校发给他的电脑上存有大量私人照片,违反了C大某规章制度第某条,现经学校讨论,决定解除他孔子学院院长职务。至于他的教职问题,将由他系里与他interview(谈话)之后再作决定。
滕教授和陈霭仔细研读了这封信,感觉比预期的结果要好,可以看出学校是打定了主意要解除他的孔子学院院长职务的,但又找不到什么借口,只好拿出这么蹩脚的一个借口来,什么占用公家电脑硬盘,这也太可笑了!
但当他们拿着这封信去见律师的时候,律师一看信函,就脸色大变,连说:糟了,糟了,这个interview你千万不能去,要坚决拒绝,如果他们强令你interview,你就辞职。
滕教授懵了:为什么?为什么interview不能去?
律师解释说:这是他们解雇人时惯用的花招,通常都是利用interview的机会,诱导你,诈出你的口供来,然后用来整你。
滕教授吓坏了,答应不去。但陈霭不理解,不禁问道:他们能诈出什么口供来?既然滕教授没犯什么错误,难道他们能诈出错误来?
律师不屑地说:你不懂,一个没犯错误的人,到了那种时刻,也是会慌慌张张乱说话的,他们问的问题又tricky(诡异,狡猾),三下两下就会让你落入陷阱。
她仍然不服气:但那也用不着辞职吧?
律师恐吓说:不辞职?你想让他被开除?如果是辞职,他还可以在别的大学谋个职位,如果是开除,那他就别想在北美教书了。
滕教授已经认命了,连拉她的袖子,想叫她别说了。但她不听,继续问道:他们这封撤职信里,根本就没说出什么大问题来,说明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整错了人,难道他们能因为占用学校电脑硬盘就把滕教授开除?
律师仍然是不屑地说:你不懂,占用学校电脑硬盘只是他们手里最轻的一个罪名,更大的罪名都留着用来开除他呢。你应该这样想,既然占用学校电脑硬盘都能让他丢掉孔子学院院长职务,那么一个更大的罪名不是可以轻而易举达到开除他的目的吗?我告诉你,C大打定主意要整倒的人,他们是一定有办法整倒的。
滕教授悲愤地问: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整倒我?我为C大做了这么多贡献,他们不报答我,不奖励我,反而要整倒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律师说:就是因为你为C大做了很大贡献,所以要整倒你,不然你在学校和社区里影响都那么大,岂不是盖过了他们的风头。那位非洲教授不也一样吗?他为C大募到了那么多款,结果怎么样呢?C大把他赶走了。你也一样,C大办了这么久的孔子学院,都没办起来,你一下给他们办起来了,他们当然不服气,怎么样也得把你整倒,把孔子学院抓到他们自己手里。
滕教授目瞪口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律师没正面回答,继续说:还有你那些学生,在你被停职之后,都跑到学校去替你抱不平,这也是很糟糕的事,你在学生中呼声越高,他们越恨你,越要整倒你。
陈霭简直不相信这是在美国,怎么听上去跟中国边远山区的村长们一个思维模式呢?她气愤地说:C大这样整人,难道我们不能告他们?
律师反问道:你告他们什么?你有什么证据?他们接到举报,当然要审查他,既然他的确是大量占用了学校电脑硬盘,而C大的确有不能将学校电脑用于私人目的的规定,那么学校要解除他的院长职务,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接着,律师给他们讲了前几年发生在C大的一桩公案,是个中东来的外籍教授,也是因为风头太旺成了学校的眼中钉,C大找个理由解雇了他,他不服,层层上告,最后告到布什总统那里,于是C大不惜一切代价进行反击,最后查到那位中东教授跟恐怖分子有书信来往,虽然信件内容跟恐怖活动毫无关系,只是一些私人交往,但既然是跟恐怖分子沾上了边,那就脱不了干系,最后那位中东教授被整进了美国监狱,可能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滕陈二人彻底崩溃,面如土色地离开了律师事务所。
艾米:尘埃腾飞(80,完)(儿童不宜)
回家的路上,是陈霭开的车,她怕滕教授心神恍惚,把车开翻了。但她也是强作镇定,心里其实很恐慌,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一车开到滕教授家,没去上班,他也没劝她去上班,两人坐在客厅说话。
她说:“我觉得这个律师有点二百五,刚开始的时候拍着胸说你肯定没事,现在又把事情说得这么可怕,完全没有准稿子。他举的几个例子,都是老早就发生了的事,那他刚开始干嘛去了?难道现在才想起来?我觉得他是在偷懒,钱赚够了,就哄着你辞职,他就不用管你的事了。”
他好像兴趣不大:“哦?管他呢,反正我也不准备继续向他进贡了。”
“那你真的辞职啊?”
“不辞。”
她舒了一口气:“我也觉得不应该辞,如果你没什么把柄给他们拿住,你就不用辞职,如果真有把柄给他们拿住,他们可能也不会让你辞职—”
“其实辞职和开除没什么太大区别。”
“为什么?”
“我现在辞职,就是畏罪辞职,C大开除我,就是有罪受罚,都是那么回事。如果我今后想在北美找个教职,新雇主最终都会向我的前任雇主调查我的情况,只要一调查,人家就不会雇佣我了—”
她的底气“呲”一下漏了很多,硬着头皮提议说:“那就回中国去?”
“回中国也不一定找得到大学的教职。”
“为什么?国内对海外回来的人才可看重呢,洋博士比土博士至少要高好几等—”
他无精打采地笑了一下:“如果你在海外很有成就,很有名气,还带一笔科研经费回去,国内倒是很看重你的。但我一个搞文科的,本来就很难拿到科研经费,这几年又忙着离婚,忙着办孔子学院,根本没出什么成果,更没科研经费,如果还被美国大学开除,你以为国内会欢迎我?”
她的底气又“呲”了一下,但仍不肯放弃垂死挣扎:“当不了教授就不当,只给EMBA上上课,也够你吃够你花的了—”
“我现在能给EMBA上课,是因为我是美国大学的教授,还是孔子学院的院长,他们能请到我给他们上课,是他们的光荣,可以打响他们EMBA的名气,我还可以发邀请函,让他们到美国来观光。等到我不是美国大学教授的那一天,谁还会邀请我去给EMBA上课?打什么广告?难道说‘特聘被美国大学开除的教授开班授课’?”
她无话可答。
他接着说:“国内是龙晓庆那种人的天下,我现在回去,正好落入他们的手掌,她丈夫肯定会整得所有EMBA项目都不要我去讲课,她本人肯定会不遗余力坏我的事,搞得所有学校都不敢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