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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陈康头靠枕上,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那个白日缠他发辫的家伙出现。
那一晚郑解秋辗转难眠,眼一合上便是那女子目中绝望。
翻过身,叹一口气。
闲庭内流水,檐楣下飞花。两人各自都心中有事,只是两处相思,各不相同,毫无关系。
第二日去太子府上时,车上的两位主子都打着哈欠。陈康看支头靠墙小憩的王妃,略带数落开口:“昨日我等你半天,怎么没来找我?”
郑解秋合着个眼随口答:“回来时太迟了,想你已经睡了,就没来打扰。”
“你不来,怎么知道我睡没睡。”
对方便微睁开眼来看他,只一眼,复又闭上。
“前一日折腾那么久,你肯定困倦,理应早睡才对。”
陈康听他这两三句话,便觉这人今日没精打采,提不起性子,遂随口道:“怎么这语气?你昨日是去碰了钉子,今天心情不大好?”
郑解秋没答,侧过身去继续合眼想睡,陈康便晃了车中悬挂着的流苏去招惹他。
“喂,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牡丹坊的那位‘杜鹃花姑娘’没把你伺候高兴?”
王妃叫他招惹急了,皱着眉转过头:“你别这样说李姑娘!她……她和牡丹坊中别的女子不同。”
“哦——李姑娘?”陈康收回了手,随那流苏在车厢里晃动,靠了回去,“看来你不仅知道她姓名,还喝了她灌的不少迷糊汤。”
郑解秋面露不快:“叔角,我刚刚就已经说了,你如果还要用这样轻浮的语气评价她,我可就不高兴了。”
陈康也一时沉下了脸:“你与她不过相识一晚,我和你也算有月余交情,现在这话说的你反倒是觉得我不如她了?”
“那当然也不是!”这话让郑少侠皱起了脸,“你是王爷,她、她是牡丹坊的姑娘,你二人不一样。不是,我的意思——哎呀,这怎么说!”
“不知道怎么说就别说,想不到你也是个忘恩负义见色忘友的家伙。”冷哼一声,陈康拉下脸来撇过头去,“罢了。”
郑解秋也不知怎么又把王爷给招惹了,挠着头想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刚刚怎么就回了嘴。两人之间一阵沉默,到了太子府前也没见缓解。
下了马车,陈康一边咳嗽一边往前,郑解秋本想去搀扶,男人却直接把手伸给了尺八。
王妃娘娘的手落了空,月琴见状,便忙先凑上来端住了他的手。几人随太子府上侍从往里走的时候,月琴姑姑轻叹了口气,与郑解秋小声道:“娘娘在车上可是与王爷吵了架?”
郑解秋一时难说,苦着脸朝她投去一抹目光。
月琴道:“殿下有时性子乖张,娘娘有多担待。今日太子府娘娘切记身份,莫要掉以轻心。太子为人善谋、阴狠狡猾,千万别叫他抓住了把柄。”
郑解秋便点了点头。这太子凶名他怎会没听过,姐姐说、爹爹说,陈康没事也与他说。京城之内让他和公主殿下两个人搅得乌烟瘴气,两党倾轧三年有余,期间不知道牺牲进了多少人。
今日宴请,还不知太子报了几分好意。
至中庭,郑解秋跟着陈康身后与皂帐内主人位的两人行了礼。右侧玄服束发的男人便是太子陈枢,身高七尺,剑眉星目,脸方而正,皱眉时颇为凶相。
听陈康说,太子虽平日里总装作一副大方和睦的脾性,但为人本性根本不是如此。
“当初宫内一起长大,谁不知道如今太子是个什么脾气。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与他母妃庸贵妃是一个模样。长至今日,却又在陛下跟前做出一副唯唯诺诺、优柔寡断的样子来。呵,还真以为没人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吗。”
暗藏锋芒自是情理之中,既然能把前太子拖下水去,没有两三分计谋智慧,哪里坐得稳太子之位。
左侧端坐着一位面容娴静的华服妇人,是太子妃俞氏,其父是前都督使俞文同,自女儿嫁做王子妃后,就已辞官退隐,回乡闲赋了。
中庭内设悬钟,一侧垂下青纱帐,隐约能看见帐中坐着抱琴的乐师弹奏。
誉亲王与誉亲王妃二人落了座。虽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陈枢与陈康的感情肯定好不到哪去,只不过按照礼节,弟弟娶妻,做兄长的照理要宴请新人一次。
陈枢举了匏尊与弟弟弟媳道:“至康弟成亲之后,便一直想寻一个机会与你小酌几杯。只不过每每有心设宴,便听说你身子不适。哎……你这身体,也真是叫我担忧。”
陈康轻咳两三声,也随之将酒杯举起,虚弱道:“有皇兄挂念足矣。我这身子历来如此,早就习惯了。”
“若有什么需要,要什么药材,你府上没有的话,便尽管差人到我府上来拿。你虽不是我亲弟弟,但淑妃到底一直把你当亲生对待,我这做兄长的怎能不管呢?”
一句话,三分意,既踩了誉亲王府,道其不如,又讽陈康出生低微全靠淑妃帮衬,最后又立了兄长地位,强调一遍。
誉亲王笑着轻声答:“皇兄府上奇珍异草应当数不胜数,宫内若太医都寻不到,大约我是真要来求皇兄了。”
太子面色也微微一僵。陈康话内将王宫与太子府化成了等号,好不捧杀,这话若是落入陛下耳中去,老人不知又会有什么想法。
“不过若是真到了那时候,父皇定是会想法子,毕竟他也心疼你的很。”言毕,陈枢好像不想再谈此话,与陈康举了举杯,一饮而尽。随之将目光投向陈康身侧王妃,“话说回来,我可真是羡慕你,娶了这么一位漂亮可爱的王妃。”
虽说方才车上不快,但到了这种时候,陈康不至于还揪着刚刚那点事不放。见太子重新将酒斟满,他便侧过了身做恩爱状按了按郑解秋的杯子。
“亦妤不胜酒量,皇兄可否允许她以茶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