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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睦没想到陈康会忽然提起此事,目光一时犹疑,最终落在自己的酒盅上。
“过去那么多年了,都快有些记不清了。”
“我们兄弟姐妹五个,大哥宽厚,二哥强硬,大姐当年娇憨可爱,与你还常常斗嘴。那时年幼,没有那么多的计较,即便闹出不愉快,过几日便好。”宫中岁月悠悠,童年也并不全是阴霾,太傅教训、学堂时光,这些都犹记心中,“小时候,我们几个相约蹴鞠,你总是跟着大哥,我却老被派在二哥身边。”
陈睦听他这话也不免回忆起过去时光:“那时候,只要是跟着大哥就不必担心,一定能赢。”
“而跟着二哥,每每输了几个球,他就性急起来,有时甚至还会与你们动起手。”陈康笑了笑,回忆道,“二哥是个耐不住性又一心想争输赢的,反倒是大哥,从来无所谓最终结局如何,不论谁赢谁输都满满宽和笑意。是这样的兄弟姐妹啊,怎能想到大哥年纪轻轻便病逝了呢。”
此言一出,陈睦将眼沉下,长叹了一口气。沉默良久,与兄长开口道:“宫中有鬼,三哥知否?”
“宫中鬼魅横生,何时有过清静。”
“可有鬼就应该抓鬼!这么多年了,如果你想让我回来就让我好好把那些鬼魅抓出来!”陈睦骤然怒喝引来陈康对视,他抬起手指着宫殿方向,“大哥年纪轻轻风华正茂怎么可能说病倒就病倒,即便当真有疾,一群太医又怎会束手无策不知是何!这事情我不信,我从来就没信过。”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
“哈,难道不是京城的人想让我走吗?”陈睦露出苦笑来,罢手坐下,“我性子耿直,做不到三哥这般沉稳忍耐。如若要我留,我有话便说有鬼便打——但这鬼偏偏就不是我应该对付,甚至是我对付不了的。”
“母妃当初安排,就是怕你意气用事坏了大事。”
“倒不如说是担忧我性子耿直道破了人人都在撒的谎。”陈睦越过桌面握住了兄长的手腕,一双眼紧紧盯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道,“弑兄夺权,为我不齿,二哥所为,我早已痛恨。”
当今太子所为,在他们心中早已认定。只是现如今再来发难早已来不及。
说罢这些,陈睦便如丧了口气般垂下手坐了回去:“我没有大姐深思熟虑,做不到朝堂争斗,也没有三哥万般忍耐,待在京中暗中行动。我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夺了我的刀,脱了一身盔甲,我就什么都不会了。”
他无奈笑着按住了眼,朝后躺了下去。
“而且,我更怕——若是我陷进来,会不会也成为二哥那样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手足亲情也可轻易斩断的人。”
陈康伸手去拿酒壶,为兄弟二人斟酒。
“我信你,睦弟不是那样的人。即便如何征战杀伐,你都怀揣了一颗赤子之心。”微叹了口气,又提起另一人,“过去,我以为有大姐,此事便已稳妥。但现如今,大姐早已变了。权如猛兽,至今时今日,大姐早不是当初那个一心只想着为大哥报仇的人了。”
“我曾听人说起梁堰之事,公主与太子之争,已如此严重了吗?”
“何止梁堰呵……”两相碰杯,郁郁然喝下口中烈酒,“权势裹挟之下,只剩下一个你死我亡。大姐无退路,太子也无退路。自年前,清丈土地之事起,京中大事小事不断,太子一党借机揽权,其下党羽损公私肥,这事被公主党的人抓住,日日上书,二哥早已烦躁。如今朝堂乌烟瘴气,父王病重无暇治理。待过段时日,父王若当真无法上朝,只怕只有太子监国。”
陈睦此时已是烦躁的挠起了头:“那这又该如何是好?我是最烦这些弯弯道道,偏偏三哥的意思就是想让我参和进这弯弯道道里头来!”
“父皇病重,太子监国是名正言顺,只不过眼下太子如若监国必成祸事。仅凭公主或仅凭我,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因此睦弟你不能离京。”
“我在京中又没有什么势利,留在这儿又有什么用?”
“只要你待在京中,你我兄弟便全都到齐,做齐心状后,太子必会不安。以他性情,凡是必争输赢,但凡受些威胁,没有人在旁提醒,只会自乱阵脚,只要他对我等下手,那他这太子之位,也就难坐稳了。”
今时今日众人皆道太子为人宽和厚德,可陈枢性情究竟如何,他们这几个做兄弟的会不知道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陈枢的脾性,只不过是硬生生逼得自己装出兄友弟恭的模样罢了。
说到底为人狠戾仍旧为人狠戾,狼披上一层羊羔皮还是头狼。
最后一坛酒,是兄弟二人分光。屋内灯烛渐渐微弱,陈睦起身,让下人取来毯子盖在了陈康与郑解秋身上,自己则又拎了一坛酒,赤脚走入夜色之中,沿河一边喝一边望着这京都月色。
月色之下,又是多少血腥杀伐。
听见弟弟离开的声响,陈康睁了眼。他虽然也醉,但并没有那么快熟睡。侧过头,看着郑解秋面容。
认识他之前,陈康曾想过,待孑然一身度过这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劫,便假装重病身亡从此孤身一人离了京都,自在逍遥去。就算是母妃那是与自己说要娶一门妻子,也不过是想计划着如何休妻,放她自由。
郑解秋真的是计划外的一棋。
一同生活的时间越久,心中的情感便愈发蓬勃,他日日都不停按捺,不停按捺——生怕哪日按捺不住,喷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这般情感在郑解秋眼中究竟会被当成什么,他是从此不愿与自己来往,还是会愿意接受,心甘情愿,携手共进呢?
陈康低下头,与郑解秋的脸越靠越近,两人鼻尖几乎都能碰上。呼吸交织,唇与唇之间隔着薄薄一层距离。即便是伸出手来也不敢触碰他的脸,本就身陷流连,犹如重病,难能医治。
只是这一次。
心中有一个声音这般道。
只这一次,绝无下次。
陈康目光缠绵在对方睡颜上,一点点的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