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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陈康和陈樰鸢说过,天下苍生,眼中若只有天下,难免忽视苍生。眼中只有天下,苍生也就不过是成为帝王权贵手中棋子。
其如何生、如何死,帝王好权者,以成王败寇做定论,可即便是成王败寇者,岁月悠悠,风华老去,史书上也难记一笔,最终不过成一抔尘土。王侯将相尚成尘土,平凡百姓又何能妄图留名。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在陈康看来,他也好,公主也好,太子也好,只要心生权欲,谁都不见得比谁更高明了。
今日谁赢,谁便握了正义,今日谁输,谁便成为众矢之的。
他是故意将那句“顾大人”说给郑解秋听得。
陈康想弹琴,可手放在弦上时又不听使唤,不知弹何。他想郑解秋应该慢慢就会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此之前,对方便不可能与自己在一起,就此之后,他二人就更无半点可能了。
原来得不到的爱,将其推得更远后就是这样一种滋味。
他让尺八去找郑解秋了,让他告诉他,李依依今夜因重伤朝廷命官已被关押,此事关乎三年前一桩旧案,太子奉命彻查。
既是太子奉命,李依依就不可能活下去。他有这份狠辣之心,不过是一个女人,天底下有千千万万个女人,即便这女人是宗元乾所挚爱又何如?过了此时,他能为宗大人寻来任何一个比李依依更好的人做他妻子。
陈康知道陈枢性情,正是因为知道,才敢用李依依去做离间他和宗元乾的一子。他为了自己,不会留任何一个不安定因素下来。情爱?情爱在他那样的人眼中是最为可笑的东西。
不多时,尺八回来了,低声告诉陈康:“殿下,郑公子出去了。”
可到底还是有人深情意重。是在他意料之中,李依依下狱,郑解秋怎会坐视不理?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可就还是不甘心,非要自己亲眼看看明白清楚了才行。
“让他去吧。”
“是。”
“明日启辰离京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月琴姑姑正打点。”
陈康说:“明日一早,你为我去牡丹坊接一个人。”
尺八望他。
“那姑娘名叫玉莹,为她赎身,离京路上,她做我贴身侍婢。”
“是。”
夜色昏沉,风急天高。
风起了。
吹来了云,云隐没了月。
郑解秋记得他要走之前,陈康说的那句话。他提到“顾大人”,并不避讳自己在场,但那时他没有注意,一心只思索着自己的事情。把“顾大人”和“牡丹坊”放在一块,是一桩有关仇恨的故事。这个故事旋涡中心,是一个叫做李依依的女人。
这个女人昨夜还同自己一块酣畅喝过酒,在昨夜之前,他只是把这个女人和天下别的他所不认得的女人看作同样的人,昨夜之后,这个女人是一个与他彻夜长谈饮酒交心的朋友。
他郑解秋看不得朋友平白无故因为这无妄之灾受苦。
偏偏做了这件事的,又是那个令他饱受折磨的人,那个他分不清究竟情爱了几分的人。
在一路赶往监狱的路上,郑解秋脑子里始终都盘桓着一个问题:陈康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初见面时装病,以为他病重难医,后才发现这人没有半点问题,形如常人。
后来与之相交,以为他没多少心机,为人温文尔雅,心细如发,谦谦有礼。可今日也发现,他也是有狠戾一面。
陈康不是女子,没有那般柔情蜜意,没有女人的细腻温柔,他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有所欲求,自然就会有厮杀之心,有厮杀之心,又怎可能绵绵如水。
可他的这份厮杀之心只会让郑解秋觉得更加痛苦。
这件事中确实并非罪在陈康,李依依本就憎恨顾长陵,她长年累月一心习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寻到机会见到顾长陵后报仇。陈康所做,不过就是将这个消息传给另一个人。
顾长陵有的选,李依依也有的选。
只可惜顾长陵身后是公主,李依依背后则是太子。
如此他们也就没得选了。
至了监狱,绕过狱卒,郑解秋一路潜入。最终在一间监牢前找到了李依依。
狱中简陋,湿冷阴森。稻草上靠墙斜坐着本光鲜妍丽的女子。她头发散乱,衣角还带血污,脚边摆着一只破碗,碗里的水已经喝了一半了。
此时已过三更,看守的人都昏昏沉沉。郑解秋点了几人睡穴,靠近了牢房,低声连连唤着李依依。
“李姑娘,李姑娘。”
狱中女子抬起头来看他。她脸上的妆早就卸了,露出一副苍白面孔:“是你啊,郑公子。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就是好,连监牢都进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