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草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宜小说jmvip6.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京都落雪了。
万千灯红。入了腊月,即便是丧年,京中的年味依然浓郁。百姓其实对于皇室王权更迭并没有什么兴趣,谁做皇帝对于他们来说都没有分别,只要自己的小日子过的安逸,谁管那张龙椅上坐着的是谁。真的变了,最多是茶余饭后一段谈资,除非天下大乱,四方逃散,方才哀叹盛衰荣辱,权位变幻。
冷风一卷,散入宫内,散了一地落白。宫廷中一片寂寂。半年之中,先皇驾崩,贵妃薨逝,篡权夺位的太子,被新帝钉死在了太和宫的龙椅上。
风云变幻,尘埃落定,森严宫墙下,埋着白骨无数。一个个手握重权时都想清除异己,短短一年里,龙椅下死了多少手握玉笏的朝臣,他们全都献祭给了鲜血淋漓的夺嫡之战。
宫中冷清,一片寂静,独东宫燃灯。
东宫灯火通明,两三侍从出入,四五朝臣坐落厅中,上位榻上笼着青纱,内坐一身黑衣的冷面宫妇。她发上带了小冠,手中握着一尊玉貔貅上下把玩。
如今入主东宫的,正是三个月前有陛下从悬静寺请回的公主。王室凋零,血脉单薄,只有公主坐镇朝堂。
当初陛下请公主还俗回宫,三请三还,公主闭门不见。第一次,宫女太监跪满了悬静寺前台阶,陈樰鸢不见;第二次,宰相宗元乾亲自带大礼登庙门,陈樰鸢不见;第三次,淑妃携宫女前来拜佛,陈樰鸢亦不见。
直到最后一次,皇帝陛下独自一人前来,才在罗刹像前,见了自己灰衣素袍的姐姐。
陈樰鸢说,回来可以,我本想遁入空门,了了红尘争胜心,你却要将我再接回去,我在这,本想削三千青丝做比丘尼,识因果,读教法,为我大梁夜夜诵经,为陛下、娘娘祈佛求安。你不允。你若不允,我既重临朝政,便再无可能退回这佛刹古寺。
陈睦说好,是朕不让你剃度出家,是朕要你回这红尘争胜。
陈樰鸢道,我若回来,就不做公主。
我已是帝王,你已为长公主。
我若回来,只坐东宫之位。
檀香忽明忽暗,佛前的烛火,叫秋风扰乱。
陈睦沉默良久,终开口:“皇姐还是想坐朕的龙椅。”
“你是龙子,我是龙女,凭什么你们兄弟可以竞相夺权,女人却不能去想做这个皇帝?”陈樰鸢站在门前,像是随时都准备要走,“大哥、二哥都已经长存地下了,三弟远走,无心王权,这朝中只有我和你。论权势,即便我羽翼被剪大半,仍存有四五。可以帮你的没别人,只有我,睦弟。”
“你我是姐弟。”
“迎凤回朝,便只栖东宫枝头。若否,凤只留菩提树下。”
那烛火仍在风里摇晃,一尊罗刹静默无言看着这对姐弟。过了良久,帝王开口。
“好,我便迎你栖东宫枝头。”
十月,圣上御驾亲征,命长公主为摄政太女,把持朝政。不到一月,捷报连连传来,瓦剌虽有十万大军意图攻占灵、泾、汾三州,却根本不敌大梁,节节败退,至十二月,更是被打的退守大漠!
今已是腊月二十四了,东宫之中的君与臣都在等,等陛下已大获全胜的消息。
座中朝臣面色严峻,闭口不语。在座皆是内阁重臣,能够在这半年混乱中幸存下来的人,都非凡俗。由左至右依次为:少傅严嵩山,宰相宗元乾,太傅刁奉生,司马林允师,中书令蔡致,尚书顾长陵。
一白须老臣先行开口,是两朝元老严大人。
“今,陛下亲征势如破竹,粮草丰茂,军心稳固,既已将瓦剌逼退至大漠,臣以为,接受瓦剌求和之请,甚妥。”
“瓦剌十万精兵被打退,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正逢冬日,他草原游牧民族粮草有限,陛下有若神助,臣以为,一举拿下瓦剌,扬我国威,也有可能。”正说话的是太傅刁奉生刁大人,年四十,是陛下登基后提拔的朝臣。
一旁中书令蔡致冷笑:“拿下瓦剌?哈,刁大人说得轻巧。自元国破,被我太祖打回长城外后由北向西扩土千里,和硕特、准噶尔、兀良哈,疆土辽阔,就算夺了,也不好守,你如何与一群马背上的蛮夷行孔儒教化?”
陈樰鸢一直都没说话,只是摩挲她掌中那只玉貔貅微抬眼,听几个大臣争辩。
终于,坐于末手的顾尚书也开口了。
“打退了这十万精兵,可不等于就打破了瓦剌国门。”顾长陵一开口,另几人也随之望了过来,他与公主施一拱手,开口道,“瓦剌如今内部也非一团和气。如今带兵攻打我国的大汗脱脱尔噶一直与他弟弟阿尔罕不合,一直以来,阿尔罕都觊觎着脱脱尔噶大汗之位,不论此次脱脱尔噶战败、战亡,他都有理由从兄长手中夺走汗位。到那时,与我们坐下议和的,可就不是战场上见识过大梁狼虎之兵的败将,而是一个对我朝丝毫不了解的篡臣。”
顾长陵言毕,殿中一时都没有人答话。直到有个传令兵匆匆奔入殿中才破了这片沉默。来者高声:“禀殿下!陛下大胜,今已将脱脱尔噶与其随行八百精兵围入清水镇中!”
纱帐中的女子终于停下把玩着玉貔貅的手,目光微沉片刻后,哈哈大笑:“好!好啊!陛下果真若战神再世,实在是好!”
便握着玉貔貅从榻上下来,踩着台阶,一级,一级,走至了朝臣前,于最年轻的宰相面前站定:“宗大人,你一直未开口。此次陛下大捷,将脱脱尔噶困于清水镇内,这瓦剌究竟如何,你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