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火龙烧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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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栋梁沉吟一下，回想刚才这位老大爷的亲切自然、真心关爱纺织厂的表现，也结合自己父亲在场内工作多年后对他的评价，感觉也的确可以相信他。
于是开口说道：“金领导，我的确有事情想要跟您说，但是并没有十足的完整证据，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听……”
金文庆老大爷顿时摆摆手：“我已经退休了，你别叫我什么领导，叫我金大爷就行！”
“至于我愿不愿意听，只要你肯说，我就愿意听。别管好的坏的，都行。”
“有人说我是个官迷，说我是退休后闲疯了，才会继续多管闲事——他们不理解我们当初用肩膀扛出来，用脚丫子趟泥水盖起来的这个第二纺织厂，我对纺织厂是有感情的，就是不愿意让厂子出了问题！”
“有很多人，这也不敢管那也不敢管，碍于颜面人情，什么都不敢说！那怎么能行呢？出来干事业的，连脑袋都在腰上拴着，随时可以为集体牺牲一切，同志之间互相批评，共同督促进步，那才是真正的战友感情。”
“蝇营狗苟，我是看不下去；别管好的坏的，真的假的，我都积极主动去处理，那么坏的假的就没有了生存的可能，大家才能真的去干活，才能去干好事……”
金大爷说了一大通后，感觉自己今天又多说话了。
现在的年轻人，个个都先考虑自己，再考虑集体，又有谁能听得进去这些话呢？
出乎预料，方栋梁和霍晓诗都在认真听着他的话，并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金大爷对这两个年轻人的印象顿时就好了很多。
“说说吧，你这个没有完整证据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是真有这么一回事，我就去想办法管一管；要是没有那回事，我管不着，就当是听你给我编一个故事。”
方栋梁点点头，示意霍晓诗解开围巾。
“金大爷，事情要七天前说起，当时霍晓诗正在工作，有一个叫孙秀玲的女工诬陷她偷盗厂里面棉纱……”
方栋梁把孙秀玲诬陷霍晓诗，霍晓诗被李富贵逼迫要下乡，以及前天晚上霍晓诗绝望要上吊，最后方栋梁查清楚孙秀玲诬陷事实，全部告诉了金大爷。
金大爷看看霍晓诗脖子上清晰的勒痕，再结合听的整件事，有些疑惑：“这是你说的没有十足的证据？这不都是已经证实了吗？也不用我来帮忙啊。”
方栋梁说道：“问题是，车间主任李富贵一定要重重处理霍晓诗，我为霍晓诗说话，李富贵十分愤怒；保卫科科长刘育喜则是要在处理霍晓诗的同时，也要处置我这个现事实真相的人。”
“据我所知，李富贵与刘育喜两人交情非常好，而且在这件事情上，他们都特别针对霍晓诗与我。”
金大爷点点头：“你的意思是，他们处理不公、怀有私心？有什么私心？又是哪方面处理不公？你能具体说说吗？”
“如果光是表情动作恶劣了一点，那说起来也的确是没有什么证据。”
方栋梁回答道：“孙秀玲偷盗棉纱在前，诬告霍晓诗在后，金大爷你认为她应该如何处置？”
“保卫科抓起来，轻点是开除，重点就送公安部门判刑。”金大爷说道。
方栋梁点点头，掏出两张纸来给他看：“这是孙秀玲承认拿了厂里面棉纱的口供，这是当时在场的其余十名女工签名……金大爷您看看。”
金大爷低头仔细看了看，抬头：“没什么问题，你这怎么自己拿着，没交给保卫科当案底？”
方栋梁叹了一口气：“金大爷，我不敢交啊，我怕交了之后，就被人撕毁扔炉子里面烧掉。”
“您知道孙秀玲在哪儿吗？”
“在哪儿？”金大爷皱眉问道，他已经意识到可能真有问题了。
“车间主任李富贵作证，孙秀玲只是一时不小心错拿厂内多余棉纱，保卫科长刘育喜作主，让孙秀玲回家反省几天。”
“前天晚上我查清楚了孙秀玲，昨天白天孙秀玲已经大事化小，平安无事了。”方栋梁说道，“而与此同时，霍晓诗没有诬陷任何人，还被人栽赃了偷盗棉纱，却被几乎逼死来自证清白。”
金大爷听到这里，顿时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害虫！我才退休几年，咱们纺织厂居然出害虫了，还一出就是一窝！”
霍晓诗的勒痕，证明孙秀玲偷盗棉纱的两张纸，以及孙秀玲的平安无事，都已经证明李富贵、刘育喜两人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搞不好，孙秀玲从一开始就是和他们一伙的。
方栋梁继续说道：“金大爷，我对你说的这些，证据并不能算过硬；究竟存在不存在问题，咱们都能看出来，但是缺少实证，就算是去处理李富贵、刘育喜两个人，恐怕也只能是处理他们一点过失，抓不住他们真正的过错和罪责。”
金大爷点点头：“的确如此。”
又惊讶地看一眼方栋梁：“小伙子，你的心思很周密，是个人才。”
“我就是个普通职工，哪里算是什么人才。”方栋梁说道，“有关于这件事，我还有一点毫无证据的推测，请金大爷您听一听。”
“偷盗棉纱的孙秀玲、车间主任李富贵、保卫科长刘育喜之间，可能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物，那就是刘育喜的儿子。”
“据我所知，刘育喜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了仓库，把自己的侄子留在了保卫科。金大爷，您说他为什么把自己的儿子送去仓库呢？仓库对他来说，有什么重要的吗？”
金大爷先是怒骂一声：“这些老鼠，肯定是成了团伙，必须严查——”
随后脸色一变：“不好！我必须去警告小董！搞不好要出大事！”
方栋梁惊讶：“要出什么大事？”
“小董，就是现在的董厂长，他最近正要清点咱们纺织厂的情况，要对上往年的数额——这要是仓库里面有人家的儿子，数额对不上，人家还提前知道了，还不得毁灭证据！”金大爷咬牙切齿地说道。
方栋梁听到这里，心说老领导真是老辣犀利，这就看出来问题了。
偷盗棉纱、纵火烧仓库，进而导致第二纺织厂被烧成废墟、造成死伤巨大的团伙大案，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查账对不上”！
这有一个专用名词，叫做：火龙烧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