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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快了……
她在门廊多待了一下,远方城市上方的天空变成深灰色,星星一一冒出,这时她才回到屋里,锁上了门。
家里很安静,一楼完全没人。她穿过客厅,捡起乱丢在电视机前的几只恐龙。
上楼之后,她轻轻转动门把,打开双胞胎的卧房门,心中希望他们已经睡着了,然而她看到威廉的被单像帐篷一样立起,手电筒的光线照亮红蓝相间的星际大战图案。
“有两个小朋友应该睡觉了却还在玩。”
简易帐篷里传出咯咯笑声。
路卡先钻出来,他的黑发根根竖立,咧嘴笑着露出齿缝很大的一口牙,宛如被温迪逮到的彼得·潘,“嗨,妈妈。”
威廉在里面嘶声说:“路卡,快点装睡。”
凯蒂走到床边掀起被单。
威廉往上看,一手拿着手电筒,另一手抓着灰色塑料暴龙。“惨了。”他说完便大笑起来。
凯蒂张开双臂,“来给妈妈抱抱。”
他们扑上来,总是这么热情洋溢,她紧紧抱住他们,嗅着他们头上婴儿洗发精的熟悉甜美香气。“你们想再听一个故事吗?”
“说麦克斯的故事,妈妈。”路卡说。
凯蒂拿起那本书,以平常的姿势坐下——背靠着床头板,双腿往前伸直,双胞胎一人一边偎靠着她。她打开童书《野兽国》开始读,麦克斯的冒险才进行到一半,双胞胎已经睡着了。
她帮威廉盖好被子,亲一下脸颊,接着抱起路卡放到他的床上,他喃喃道:“晚安,妈妈。”
“晚安。”她关掉手电筒,离开房间,关上门。
玛拉的房间就在对面,门关着,门缝透出灯光。
她停下脚步,虽然很想进去,但她知道又会和女儿吵起来。最近无论凯蒂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自从几周前的模特儿选秀会事件之后,更是每况愈下,于是她只敲了敲门说:“玛拉,关灯睡觉。”等灯光确实暗了,她才离开。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
强尼已经上床了,正在看资料,她一进房,他便抬起头说:“你好像很累。”
“玛拉。”她简单地说,不需要多解释。
“我觉得应该没这么单纯。”
“什么意思?”
他摘掉眼镜放在床头柜上,收拾好散布四周的纸张,低着头说:“塔莉说你还在生她的气。”
他的语调很谨慎,加上刻意小心不看她,凯蒂感觉得出来这件事闷在他心里很久了。男人就是这样,她想着,非得像人类学家一样仔细观察才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也没有打电话给我。”
“生气的人是你。”
凯蒂无法否认,“不是真的气到抓狂或不爽,只是有点不高兴。玛拉吵着当模特儿,她竟然暗中推波助澜……她至少应该承认她做错了。”
“你期待塔莉道歉?”
凯蒂不禁莞尔,“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为什么永远是我让步?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先打电话求和?”
“因为一直是这样。”
的确,一直都是如此。在这方面,友谊很类似婚姻,习惯与模式从早期就固定下来,像水泥一样难以打破。
凯蒂进浴室刷牙,上床躺在他身边。
他关了灯,翻身面向她,透过窗户洒落的月光照亮他的侧脸,他伸出一只手臂,等着她窝进怀中。她心中涌出一股强烈的爱意,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毕竟他们是老夫老妻了。他是如此了解她,那种慰藉的感觉有如柔软的克什米尔羊毛,包裹着她、温暖着她。
难怪塔莉总是那么锐利多刺,被爱拥抱才会变得柔软,但她从不坦然接受爱。缺乏孩子、丈夫和母亲的爱,她才会变得越来越自私,因为如此,即使塔莉没道歉,凯蒂决定再一次放下愤怒。她不该怄气这么久,时间过得令人心惊的快,有时她觉得那场争执仿佛才刚发生。无论她们说了什么、没说什么,现在都无所谓了,多年的友谊才重要。
“谢谢。”她低语。明天她要打电话邀塔莉来家里吃饭,一如往常,两人之间的摩擦到此落幕,她们会再次顺利回到友谊的道路上。
“为什么?”
她温柔地亲吻他,摸摸他的脸颊。她喜欢的风景很多,但这个男人的脸是她的最爱,“所有事情。”
十一月中,一个细雨纷纷的灰暗早晨,凯蒂转弯驶进中学停车场,加入大排长龙的休旅车与箱型车。走走停停的过程中,她转头看向女儿。
玛拉懒懒地坐在前座,表情很阴沉。自从上次不准她去纽约参加模特儿选拔,她到现在还在闹情绪、摆脸色。
以前她们母女之间或许只有一些砖块挡路,但最近竖起了一面高墙。
每当家人的关系出现摩擦,通常都由凯蒂出面缓解。她扮演和平部队、裁判与中间人,但无论她对女儿说什么都没用。玛拉怄气好几个星期了,凯蒂饱受折磨,睡也睡不好,这种冷战招数也让她很火大,她知道玛拉的盘算,是想借此消耗她的决心。
“你很期待宴会吧?”她强迫自己开口,至少现在有话题可说。初二的所有学生都为了冬季宴会而兴奋不已,这是理所当然的,包括凯蒂在内的所有家长都投入大量心力,希望给孩子们一个最神奇的夜晚。
“随便啦。”玛拉望着窗外,显然想从挤在校门口的人群中找到她的朋友,“你该不会也要去吧?”
这句话很伤人,但凯蒂不想因此感到难过,她告诉自己这样很正常,最近这句话重复的概率越来越高,“你也知道,我是场地布置委员会的主席,我为了这次的活动忙了两个月,当然想亲眼看到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