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他租我，他告诉我他是一位HIV感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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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时间：2017年1月26日
出租收入：376元
深夜，他租了我，支付了376元，租我聊一个小时。他告诉了我他藏了多年的秘密，他是一位HIV感染者。无法与父母说，无法与任何人说。除了他的男友和医生知道外，其他人几乎都不知道。他是一位80后，春节回到老家，自然会被父母催婚。据他说，有好几次，他都想开口，说出自己的性取向。但忍住了，因为说出来，将让整个家庭处于崩溃的状态。
他告诉了我感染HIV的这件事情的整个历程。他对我说，他想发泄一下。今年是他感染HIV的第9年。2008年的12月，他感染了HIV。
他也想通过【出租六回】，让更多人的略微了解HIV感染者。
#2月3日下午，我通过微信采访了他。
Q：“以前，你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位HIV感染者吗？”
A：“做梦都没想过，觉得这个病离自己十万八千里。”
Q：“你现在是处于什么样的状态？病情和你的生活状态。”
A：“黑夜已过，黎明隐现。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生活虽然还有很多麻烦的事情需要去处理，但相较于感染初始的状态已经好太多。话说回来，谁的生活没有一堆麻烦要去处理呢？”
Q：“和你男友的感情是什么状态。我可以理解成你们是无性情侣吗？你的性欲怎么办，压抑到一定程度，为此你感到痛苦吗？”
A：“毕竟七年了，感情已处于亲情的阶段，就是彼此生活上都习惯对方的存在，也离不开对方。说到性这方面其实我有时是会感到痛苦的，但毕竟他是独子，理智告诉我必须让他有个健康的后代，我不能冒险（虽然医学上我传染他的几率极其低）。”
Q：“你觉得现在大众对HIV感染者的误解是什么？你希望大家怎么看待你们这个群体？”
A：“误解是觉得这个病的传染性很大，而且都觉得这个病是违背道德伦理。其实我是觉得本身由于性教育的缺失，以及观念的越来越西方化导致了现在年轻一代在对待性一方面上追求刺激，一方面又缺乏安全保护意识，才会导致堕胎的低龄化以及HIV的泛滥，以至于HIV在大学生里的感染率高得可怕。其实只是希望社会不要过度妖魔化HIV，它也只是一种疾病，仅仅由于感染渠道的特殊才被推上道德的审判台。本来感染者自己已经要为这个病承受精神和肉体的折磨，外界环境再对他们如此苛责，他们真的活得很艰难。”
Q：“你平时的生活和常人是一样的对吗?你身边的同事都不知道这件事。或者说，你所在的城市，除了医生和你男友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像似隐藏着一个秘密，你内心压力大吗?你害怕你身边的同事知道吗？”
A：“对的，他们都不知道。其实我这个状态跟大多数病人一样，都会这么隐藏的，也都怕被同事知道。我有个认识的病友，他不慎让同事看到疾控给他发的信息，结果全公司的人全知道了，经理逼着他辞职。所以必须隐藏自己。”
Q：“你恨不恨那个人，传染给你的那个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A：“一开始恨，现在不了。因为这毕竟是你情我愿的事。我知道那个人是谁。”
Q：“对你来说，压力最大的事情是不是多年来一直瞒着你家里，不能告诉你的父母。这个事情，你是怎么想的？如果告诉了你的父母，你猜你家里会变成什么情况？”
A：“是的，我敢说所有感染者最大的忧虑就是父母。基于社会对于这个病的误解，都不敢轻易说出来。我之前有看过一个感染者在贴吧发过他自己的亲身经历，他就是告诉了父母，他父母知道后专门给他买了个洗衣机，他所有的衣服以及碗筷都会被父母单独分开对待。我也想过告诉父母后的情况，首先我肯定会失去自由，被他们24小时看护，而且万一我父母告诉其他亲友，我估计我们整个家庭都会被歧视。所以我只能一直藏着。”
Q：“至今，你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是什么？”
A：“最美好的回忆，应该算是跟现任才开始相识的那段时间。”
Q：“你是否还记得，大概是哪年？在哪？是怎么感染上的？另外，你知道感染了有没蓄意传染给其他人？”
A：“2008年12月。通过约炮感染的。打从心里讲我有过，并且跟我这个对象处的时候我没有告知他我有。但事实是，我对象到现在都没有感染。（无套有套我们都有过）真正深入了解HIV的人才能知道感染途径是什么，正常的接触甚至浅吻、戴套性交都不会感染。但恰恰是这些宣传普罗大众并不知道。”
Q：“那他后来为什么没有和你分手？我在想，那你们的生活肯定会比较压抑，你们是生活在一起的，对吗？如果按你的说法，可以戴套，不会传染。那么你们为什么不戴套？然后过正常的性生活。”
A：“因为毕竟有感情因素在。生活在一起。你也知道现在社会对HIV的误解，不了解的人心里对这个病是有多恐惧，无论你怎么解释，心里的恐惧是让你无法相信的，即便搬出诸多真实的例子，搬出最权威的医学解释，都不愿去相信。”
Q：“你对未来有哪些规划？”
A：“最大的计划是想通过洗精代孕有一两个健康的孩子。所以我得努力挣钱。当然强身健体也是重中之重。”
Q：“我想通过你普及下，HIV的感染途径主要是什么。”
A：“体液与血液的交换。其实一般已经服药一段时间的携带者血液里的病毒载量都会降到0，也就是检测不出的水平，但少量残存的病毒会在他们的精液唾液泪液里。但HIV病毒其实很脆弱，接触空气一分钟就死了，所以健康人只要你不与感染者发生深度体液交换或血液交换或体液与血液交换，是不会轻易感染的。”
Q：“你是80后，你是在2008年感染的，那时你还在上大学，大概是这个年龄，为了保护你的隐私，我们不具体说年龄。当你知道你感染后，你当时是什么反应。想自杀吗？还是其他。
你很年轻，当时害怕吗？有没找人帮助？你是怎么熬过那段时期的？”
A：“必然想过自杀。可是我是比较理智，那时想到的事，我因为对自己的不负责导致感染，我不能再不负责地选择去死，那样对我父母太残忍。所以那时候我基本是逃避的状态，自己搬出宿舍在学校外租房，然后成天在网吧过黑白颠倒的生活。后来我慢慢发现其实这个病根本没外面传的那么可怕（什么最多只能活四五年之类的）再加上时间久了，也就渐渐适应了，学会怎么去与它和平共处。”
Q：“上次听你说，在过年期间，你父母催你结婚的事情。我猜你经常会被你父母催婚，包括亲戚朋友等。你在家过年的时候，是不是特别难受，因为不能告诉你父母，你是同性恋，另外你还感染了HIV。
这种隐藏着的痛苦，不能说的感觉，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想听你具体说说你的感受。”
A：“那种感觉很难受，而且想得越多越深就越觉得活着没意义，但我已经学会不去多想。再说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苦更可怜的，他们照样活着，何必呢。而且我现在相信终有一天会治愈，到那时就可以坦诚地说出来了。”
Q：“所以你们是各自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那你想过再次约炮吗？隐瞒着别人，不告诉别人你是感染者。有没有过这样的行为？
A：自己解决。有约过两次，没有告诉对方我是感染者，都发生在自己刚感染不久。”
Q“：你知道传染给你的人，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你们当时就是因为没有安全措施，发生了性行为，然后就传染了给你？你和他一共发生了几次性行为？”
A：“并不知道他如何了，毕竟同志间的约炮都很常见，而且大多不会再去联系。当时就发生了一次，主要那次我出血了，而且无套。”
Q：“你现在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觉得这个世界还美好吗？”
A：“至少我还活着，至少我还能得到免费的药物治疗。这就证明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无情。而且有很多次我到了极限的时候，冥冥中都会有一个人或一件事将你的状态拉回来。”
Q：“我看了一些资料和新闻，有些医院是拒诊，就你目前所知，现在的定点医院，医院的工作人员是如何看待你们这些病人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A：“其实看个人的，有些医生接触感染者多，而且对这方面了解多，他们就相对不会避讳或者歧视。但就我所知，很多非定点医院一知道你是感染者，立马会拒诊，或者让你转入相关定点医院治疗。但你也知道定点医院毕竟科室有限，医疗能力也挺局限的。”
Q：“你还有什么特别想说的没？”
A：“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只是想提醒看到这些东西的人懂得自尊自爱，保护自己。”
Q：“据你所知，你有没把病毒传染过给别人？”
A：“没有，因为之前约过的那两个我并没有删掉他们的联系方式，他俩都有孩子了。所以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