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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日子,白櫻也會去女塾學習,忍不住開口,「但是女人本該和男人一樣,能讀書能做官。」
申帝哈哈大笑,「小白櫻說得對,可惜世上沒有本應該,只有已經發生的現實。你想改變,不能靠講道理,不能靠誰突發善心,只能去爭去搶,只能流血流汗。」
道理如此,現實就更複雜,更何況申帝所圖更大,他不願流血。
法一條條頒布,踩著世家的底線,他們雖然不滿,但申帝只奪走一部分,大頭還在自己手中,不至於撕破臉。
整個過程,度極快,往往上一條變法還沒討論清楚,申帝又拿出下一條,世家狼狽不堪,連隱於人後的各家家主都被驚動。
吏部尚書王川是個不能忍的,一腳踹歪桌案,「議事議事,天天叫我們議事,究竟有什麼用?再議下去,老夫的尚書之位,怕不是也要被那位收走。」
刑部尚書沈望山冷冷看他,「那你有辦法阻止變法?」
王川頓時一噎,說不出話,又憤憤踢了一腳案桌。
馮太傅沉默看著兩人爭吵,思緒有瞬間恍惚。
想當年,六部九卿、朝堂百官盡出自世家,天下諸事皆可定奪,連皇帝都退讓三分,何等風光無限。不何時,事情突然變了。
當年長公主越長溪回京,誰都想不到之後的事。她和東廠督主衛良珠胎暗結,攛掇還是賢妃的太后奪權。幾人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兵部真的被太后掌控,先帝暴斃,所有皇子中最不起眼的六皇子即位。
之後的事情發生在眨眼間,掌管財政的戶部逐漸由皇帝掌控,禮部侍郎被貶,魯王造反牽連禮部尚書范啟與太保錢江,再除去不問世事已久的太師,與從不站隊、實際卻是長公主師兄的工部尚書陳清遠,不過二十年,朝中百官半數變成天子門生,三公九卿也只剩下他們三個老骨頭。
明明不曾行錯一步,何至於此?
「還請太傅指出一條明路,如今該如何?」
沈望山開口,打斷馮廣德的思緒,馮太傅垂手,涼透的茶杯磕在桌上,沉悶又脆弱,「如今勢不在我,各家自掃門前雪吧。」
三位都是人精,怎會看不出來,申帝在分化他們。甚至不是計謀,故技重施,和舞弊案時一樣,不斷拋出問題轉移他們的注意力,但無可奈何的是,清楚卻無力阻擋。
他們都知道此時該齊心,一致對抗法,但人心有異,談何齊心。
雖同為世家,但利益並不相通,文官更在意科舉,武官更關心舉薦,富戶更重視桑田,申帝交錯頒布政令,權貴們左看看右看看,自家東西少了,偏偏處在能忍受的邊緣,猶豫要不要發作時,突然發現別家東西也少了,莫名就心態平衡甚至開始幸災樂禍,完全忘記昨日還憤憤不平。
況且世家緊密相連,能同仇敵愾,自然也有齟齬讎隙,申帝剛削了某家,同盟來不及相助,政敵已經高呼「陛下英明」。
這一切,馮太傅看得清楚,但更多是心驚,申帝手段如此通天,許多秘辛他都不清楚,申帝卻了如指掌,究竟如何做到的?
御書房中,長公主越長溪同樣微訝,「衛良經營都察院數年,尚且不知道這些消息,佛子回京不過一年,如何得知這些事?」
蘊空放下筆,平淡道,「解冤消災、求佛問路……有些事不願告知他人,卻願告知神佛。」
越長溪沉默片刻,抬手遮嘴小聲問,「但這些事不應該說出來吧,佛子卻告訴了我們,算不算背離佛道?」
蘊空微垂著眸,平靜又淡定,「長公主慎言,貧僧未說過任何事。」
「……」
理論上,佛子確實什麼都沒說。但舉了一個例子,他遊歷到某個村落時,村里有兩戶人家,都愛貪小便宜,總將籬笆向隔壁方向移三寸。後來,恰好有一戶搬家,兩家相鄰,從此以後,籬笆終於落在兩家中間位置,分毫不差。
然後佛子告訴他們,這兩個政令可以同時頒布。
話說到這個地步,難道還有人不懂?佛子怎麼做到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等等,這傢伙看著清冷無求,不會是白切黑吧?
越長溪狐疑看向侄女,越浮玉靠在窗邊,手中酒杯輕晃,映出她含笑的眉眼。
*
半月過去,十幾條法頒布完畢,權貴的權利已經收縮到一定範圍。他們憋屈又狂怒,試圖搞事情,但總被申帝輕鬆化解。
八月末,暑氣將散未散,申帝頒布最後一條法令,宣布朝廷要重訂戶籍,重劃田地,重製賦稅。
法令一出,百官譁然,群臣憤慨。
甚至不再隱於後方,馮太傅當朝駁斥,「陛下,稅法乃國之根基,百年未變,若輕易動之,恐勞民傷財動搖國本,望陛下收回成命。」
申帝俯視,看群臣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焦頭爛額又蠢蠢欲動,他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如果說之前的法只傷及世家的皮毛,稅法終於觸及他們的骨血,難怪馮太傅急得臉面都不顧了。
為何世家立於不敗之地,根本在於資源與知識的壟斷。
科舉改革對他們有影響麼?有,但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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