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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他的腿力本已不济。下午开始,天气变坏了,更增加了登山的阻力。尽管如此,秋田还是不断地向上爬。这时离山顶已经不远了,山顶上有座石垒小屋,兴许还会遇到人。下山去避风,还不如攀到山顶,进入小屋,这样既安全,又快些。山顶小屋里要是没有人,天气过一整夜不能好转……。不用说,一个有经验的登山好手是不愿意作这种推测的。

岩石上终于见不到爬地松了。眼前展现了一条通到山顶的羊肠小道。秋田终于接近了目的地。不管山路多么险峻,离顶峰也只有咫尺之遥了。而且和别名为“小屋山”的八岳山也没什么相异。他虽然体力渐渐耗尽,相反,却由于一个登山老手的自信和轻敌,对情况作出了乐观的判断。距山顶的确只有那么一点儿路了,但这段路是由寒冬的冰雪封冻着的,海拔高达三千余米的岩石层,迎面而来的低气压又是那么怕人。周围白茫茫一片,留心观察,可以看到从北峰方向排山倒海般涌来的巨大云层,低气压潮所到之处,整个地区就被严寒控制,季节风呼啸,登山者就会有被暴风雪埋没一两天的危险,坠入“上山容易下山难”的困境。倘若这会儿小屋里没有一个人,自己只带一餐的食物。食欲不振,这倒成了不幸中的大幸。天气何时好转,无法估计,但在这段时间里,到哪里去寻找能熬过严寒和生存下去所必需的热量呢?现时秋田心里十分清楚,他当时就该拿出所剩无几的全部余力,赶下山去。但他是否能走到山下呢?这就没把握了。可是这鬼天气,仿佛故意要将他往小屋里赶一样。打开小屋的门一看,屋内阒无人影。正要设法生火取暖,体力耗尽的秋田再也支撑不住了,猝然栽倒在屋内的泥地上,昏了过去。

外面咆哮怒号的狂风,似乎把大石垒成的小屋的屋顶郎要掀掉。风声使他从昏沉中又渐渐苏醒过来。

4

秋田修平在一刹那间,被刺眼的紫红色光芒夺走了视力。随即又受到烧灼全身的狂飙般的热浪冲击,猛然被击到在地。一下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灾难,转眼之间,城里成了火海。

街道、树木、桥梁、行人,平时熟悉的景物,全在熊熊的火海中燃烧。这可怕的红彤彤的大火,在秋田的眼前怎么会出现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呢?是强光刺激使视力尚未恢复呢?还是过于炽烈的燃烧反而会使火焰变成这种颜色?不,也许是一开始就把毛发和眼睫毛都燎尽的强烈热光,还把自己的视网膜灼伤了的缘故吧。

全不知自己是生是死,只是木然地、仿佛是从他人身上借来的眼睛一般,在自己面前映出了火海中街道的情景罢了。事后人们把这次爆炸叫“唰轰”,一刹那间,秋田确实看到了“唰——”的一下闪光,而“轰——”的声音却没听到。兴许在遭到巨风和热浪的冲击中,这震天般的巨大轰响声将耳膜震聋了的缘故吧。

昭和二十年(1945年)八月六日上午八点十五分,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在秋田修平的故乡——广岛上空投下的原子弹爆炸了。

大约有一公斤的铀(235)在六百米高空爆炸。一瞬间,最高温度达几千万度。由于强烈的热光,在爆炸中心方圆一公里内,一切都“蒸发”殆尽。在二三公里范围内,立即成为一片火海。

秋田当时只有六岁。他那时正和父母亲住在白鸟九轩街的家中,离爆炸中心约两公里。一家三口,吃完早餐,父亲刚到自己开设的小医院门诊室去,爆炸就来了。

当时,已经无法从崩塌了的四周喷发出烈火的家里逃走,后来才忽然发觉自己被父亲背在背上,在燃烧着的街上奔跑,妈妈跟在一旁。灾难中,父母亲在自己身旁,是非常“幸福”的。但父母亲都已经不是平日所见的那种样子了。脸庞都烧坏了,全身几乎一丝不挂,在死尸堆和烈火中穿行。自己简直就像是被一对幽灵诱骗着,走在去地狱的路上。他们再也不像秋田往日见到的、从容不迫的父亲和温和慈祥的母亲了。不知怎么,俩人都发了狂,不只是父母亲,在周围活动着的都是疯子,而凝然不动的就是尸体。

当时,在秋田幼小的心灵里,只模模糊糊地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巨大的灾难,才使平时从容不迫的爸爸变得如此惊慌失措,爹妈都变成了鬼魂,正钯自己送到魔鬼棲息的地方去吃掉。——事后回忆,当时自己就是这么想的。不过,自己也没感到十分的可怕和惊慌。当出现了使大人们几乎疯狂的灾难的时候,相反,小孩并不会立即感到恐怖;或者说,已经超越了恐惧所产生的反应了。

六岁的秋田,当时并不能对这一瞬间的变故观察得那么仔细,对当时的心理变化则更难说清楚了。日后,将脑海里漂浮着的零星记忆收集起来,通过成人的组织和分析,才得出以上的印象。而在当时的一瞬间,幼小的心里所能感觉到的,恐怕只是那过于耀眼的白色寒光和白晃晃的一片火海中的街道罢了。

光亮耀眼,炽烈燃烧的白色火焰,在自己眼里看来就像融化的冰山,其实那灼热燎眉的热浪,变成了透骨的寒冷,正在渗透全身。灼热和寒冷都太强烈了,只剩下浑身上下的疼痛感,是热是冷也难以分辨。

此时秋田也不知自己是掉入了火坑,还是陷进了冰窟。只觉得在白得异常的世界里,全身像针扎一般痛楚万分。……这样的疼痛,使秋田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山顶的小屋泥地上,想站起身来,只感到下半身全麻木了。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疼痛感使他苏醒过来,才救了他的命。

手表的指针指着六点不到,门外已经漆黑一片,风雪仍在肆虐呼啸。自己觉得好像昏迷了很久,爬到小屋那会儿是五点半,其实还不到半个小时。要是昏迷时间再长一些,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了。秋田缓缓地站起身,打开了旅行包,取出了一只橡皮袋,这里放着一些必备的医疗药品。手冻僵了,不听使唤,艰难地给自己注射了一针强心针。打开保温瓶喝了点儿热咖啡。用固体燃料点起了小小的火堆,接着,又从塑料包内拿出了干燥衣服,换去了湿透的裤子。还是不大想吃东西。把带来的饭盒里的饭菜,取出一点儿,加上干酪做成菜粥。这对他也许最合适了。喝了菜粥以后,人终于恢复了过来。于是,钻进了睡袋,静候着暴风雪过去,就能得救了。秋田对这一时的恶劣气候感到满不在乎。躺在睡袋里难以入睡,耳边尽是呼啸的风雪声,这种声音使他又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去。

在望不到头的满是瓦砾堆的地上,每天都升起无数的烟柱。这是焚烧尸体的黑烟。远远望去,一瞧烟的颜色就知道是在焚烧尸体。腾起的紫黑色烟雾,有时候并不向天空高处散去。阴天,这些烟就浮悬在云雾下,渐渐汇合起来,宛如饱含着死者的怨冤,凝滞于广岛上空,久久不散。

父亲的双手、背部和前胸都灼伤了,却仍连日在市里的国民学校参加救护工作。母亲的伤势更重,头部破裂外,还被飞出的玻璃碎片扎进右眼,双目几乎已经失明。位于山脚下免遭烧毁的国民学校里,妈妈被临时收容了进去。由于有特殊配给的奶粉和面包干,总算幸免挨饿。但周围的重伤者,痛苦地呻吟着,相继死去。校园里设立了临时火葬场,焚烧死者所产生的恶臭烟气,在那些用毛毯裹好一动不动躺着的重伤者周围弥漫。

母亲的伤势日益恶化。在挨炸后一星期,就开始毛发脱落,全身上下都出现紫红色的皮下班点,一点儿都不想吃东西。从第十天开始,口腔也红肿了。到第十四天,八月二十日的深夜,在父亲和修平的看护下,咽了气。修平当时并不感到十分难过。头发已经全部脱落,一只眼睛完全陷了进去,嘴巴已经肿得无法开口说话。妈妈呀!这是多么可怕的相貌哇!怎么也想象不出这竟是妈妈!在秋田的记忆中,以前妈妈那么慈祥温和的容颜,已经不复存在了。母亲在咽气以前,好几次想把手伸向幼年的修平。她想在离开人世的最后时刻,要用尽最后的一点儿力气来搂抱一下修平。可是,修平感到十分恐怖,转身就想逃跑。

“修平,你干什么?”

修平被父亲一声怒吼,就像龟缩在壳里的蜗牛一般,执拗地不肯挪动一步,终于直到妈妈去世,他的手都不敢去碰一碰妈妈。母亲在弥留之际,那残剩的一只眼中,流露出难以言状的悲哀,望着修平。这只眼睛,一点儿一点儿失去了活力,变成了死者的白浊色。修平的心中燃起极大的怒火。第二天早上,焚烧母亲的一缕黑烟,和其他无数被焚烧的死者的黑烟一起,袅袅上升。这时候,修平才第一次失声痛哭起来。

那是一个难得的晴朗的夏天,修平在夏日灿灿的阳光下,爬上了高处,想看一看和许多死难者一起焚烧时冒出来的烟、那妈妈的黑烟,究竟飘向何方?修平仰起脸蛋寻找着黑烟的踪影,几乎脖子都仰痠了。他执著地抬头看着,感到永远失去了妈妈,不禁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爸爸好像也哭了,但当时自己沉浸在悲恸之中,顾不上留意爸爸的神情。

打这以后,父子两人过开了孤寂的生活。父亲是医生,救护受难者的工作十分紧张,但只要有一点儿空闲,总来陪伴着丧失母爱的修平。父亲起先以为,受害者不外乎是烧伤和外伤,因此,只要作外科手术就可以完成救护的任务了。但从母亲死时的症状开始,日子一长,就逐渐出现了无法想象的严重危害性。父亲自己也陷入了疲乏、发烧、恶心呕吐等原子能放射后遗症的痛苦。同时,父亲将剩余不多的有生之年全部倾注到对这类病症起因的研究中去了。

后来,昭和二十四年(1949年)五月,父亲病况加重,住进了市民医院,在十二岁的修平和从东京赶来的修平的叔父照看下去世了。

“修平,这些事全交托给你了。”临终,父亲拉着修平的手,只说了这句话。修平的父亲曾长期经受了原子能放射后遗症的痛苦,现在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从中得到了解脱,表情十分安详地追随修平的母亲去了。

修平当时刚升到五年级,并不知道父亲把什么事交托给自己,神色呆然地听着。眼睁睁地瞧着父亲停止了呼吸,只感到比母亲去世时还要哀伤。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这白色并不是光线,而是积雪的映照。风雪真大,不去窗边张望也能从声音里判断出来。暴风雪并没有减弱,倒反而比昨天晚上更加猛烈了。从门窗的罅隙中不断刮来的雪花儿,在睡袋上积起薄薄的一层,凛冽的寒气穿透了厚厚的羽绒,直钻全身。秋田瞧着外面那股强烈的风势,才知道不只是低压潮的作用,而是低压潮经过以后,开始刮起了季节风。跟随而来的必定是低温和狂风。哪怕天气好转以后,也常会发生雪崩的危险,所以,现在还是无法动弹。等情况好转,总得两天工夫。最糟的时候,可能会被困三四天。吃的只剩下半顿菜粥了。纵然这虚弱的身体,靠这半顿菜粥能维持两天,但在这冰雪坚滑的岩石上,到处会有雪崩和陷坑,又如何下山?秋田深感情况严重,脸色也发白了。

“我还不能死,我还有工作没做完。”

“为群山壮观的雄姿吸引,来攀登这座山峰,占去了我一刻都不能浪费的宝贵时间,而今,性命也难保了。本当要珍惜那剩下的屈指可数的日子,由于疏忽而白白浪费掉了。”这使他心里懊恼万分。

“我太大意了!”秋田仿佛觉得呼啸的风暴也像是在嘲笑自己。这白色妖魔把自己看作是捕捉到的愚蠢而又可怜的猎获物,关进设下的陷阱里,狰狞地笑着,肆意玩弄,慢慢地来折磨他。必须保持体力,挣扎到获救,此外别无它法。

“啊,大西在我身边就有办法了!”秋田那绝望的眼光,陡地看到了大西借给的那把登山镐在微微闪着寒光。这把镐是瑞士的名牌货,经过锻打而成的专用工具,它具有与众不同的独特锐角,现在正静静地躺在无人过问的小屋地上。它陪伴着许多登山者去攀登险峰,保护他们,引导他们登上山巅,它和一切艰难险阻苦斗时留下的伤痕,深藏在锋利的刃口里,闪烁着铁灰色的银光,好似在低声而有力地向秋田说:“我不是在这里吗?”不只是登山镐,还有登山用汽油炉、登山服、铁钎、睡袋等在小屋里撒了一地。这些都是大西借给秋田的登山工具,仿佛都在对秋田说出这句话。它们都是随着主人去进行艰难的登山旅行,始终协助主人战斗的侍从和得力的助手。这些工具上浸透了主人的汗水,发散出泥土的气息,也是主人青春活力和向困难作斗争的纪实。

秋田自己的“侍从们”都留在东京了。而现在这些“侍从们”,跟随自己主人和他的亲密好友一起翻山越岭,恐怕也不会对秋田感到陌生吧。大西的所有“侍从”,现在差不多都到齐了,它们将齐心协力来保护秋田。

“我不是单独一个人!”而且,大西一定会来的。要依靠这些“侍从”奋力战斗到底。

“是的,无论多么持久的艰苦奋战,我们都将跟随在您左右!”登山镐在闪烁着银灰色的光辉,又一次对秋田说。

多难忘的梦境啊,

蜂巅夕照,登高,

对未名的座座山峰远眺,

镐头寒光闪烁的锋刃里,

镌刻下无声的登山纪要,

那可是对你燃起生命之火的酬劳?

梦境寥廓浩渺,

峰巅沐浴清风,

共享登高的欣喜雀跃。

那时,你苦斗后倚身石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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