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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惊蛰◇◇◇

扫这里,王占黑带你“飞越”老人院。

雨落得声势浩大,盖过了远处人的哭嚎。满地都是碎纸,黄条的,银条的,人一走过,鞋底就粘上了,风一吹,裤脚管上也缠住了好几条。

客人顾不得,只收了伞,朝专门用品店冲进去。

老板娘开门见山,六十,八十,一百,一百二的,要哪种。

客人顺着她的手指一排排看过去,想不好。

老板娘讲,同伊啥关系。

讲起来我父亲同伊是兄弟,蛮亲的,后来父亲过继掉了,所以我们从小叫伊——

八十的就可以了。老板娘打断客人,点了点对面桌上的便签簿,来,过来写名字,人家叫啥,自家叫啥。

客人俯下身去写。桌前盘腿坐着一个男孩,正以飞快的速度在白纸上写“沉痛悼念”,念字那一点还没落定,笔就抽出来,往下一个沉字的点去了,毫无沉重的意思。靠墙立着一块牌子,“逝者为大,谢绝还价”,八个字横压住一摞“沉重”和一摞“叩拜”——那面上的墨迹还没风干。

墙上一块老黑板,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殡仪馆和宾馆,两个词说出来像,实际上也差不多,什么堂对应什么人,几点入住,几点退宿,要哪些服务,和尚唱经还是女人哭,表格里记得一清二楚。周围残留着各种笔迹,敬语的练习,一二三四的繁体写法,几行歪歪扭扭的电话号码和日期。余下模模糊糊的,大约只是洇开来的霉点。板槽底下,一排发票夹上的发票在冷风里翻飞。

老板娘伸手往对桌抽出两条纸,提笔在“沉痛悼念”后面写,伯父大人,瞄一眼客人笔下,紧接着写,陶宝兴,又火速在另一联的“叩拜”上面照搬了客人的名字,相当潦草。写完交给小工拿订书机往花圈上一扎,自己接了个电话。

哎,讲过不收了呀,客满了呀!顶快么,我看看,她抬头望一眼黑板,也要明朝下午了。没办法,三月里熬不过的人太多……哎,对呀,老话讲,过不过得去,开春顶要紧……

花圈自家过去拿,老板娘给客人使了个眼色。手底下验钞机刷刷一响,挺括的红钞票收进抽屉,换一张软塌塌的二十块出来。

可是花圈太大,怎么拿都不顺手,举前面看不见路,举后面撑不到伞。侧身沿墙边走又容易卡住。客人在店门口折腾了很久,自然挡住了后面的生意。

老板娘喊,跑过去好了呀!几步路,淋湿不搭界的!

客人便索性头顶着花圈冲过去了。

跑到灵堂门口,花圈则必须放下了。迎上来两个男眷,帮忙工工整整地抬进去。来客只需戴好黑臂章,在大厅里点三支香,鞠三个躬,走到后厅,绕遗体兜一圈。感情不深的,不必走近,只匆匆瞥一眼,假装瞻仰过遗容了,实际上心思全在来过哪些人、买了哪一等的花圈上。兜完出来,来客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份利是钱,换桌上一根利群烟。

这一间灵堂叫驾鹤阁,东西两桌,男眷一桌,烟雾缭绕,吃茶打牌,女眷一桌,炒货蜜饯,玩手机,讲空头,偶尔也有穿来穿去乱坐的人。门口正对着两条狗,正好一黑一白,仿佛是阴曹地府里出来抓人的黑白无常。被抓的人叫陶宝兴。

陶宝兴老人年近九旬,无大毛病,老熟而死,子女并不伤心欲绝。只因生前同子女处不好关系,子女便不愿再费钱雇人念经超度,一切从简,草草了事。大堂里这些人,皆是喊来帮忙守灵的远亲近友,用不着哭悼,只为凑个人气,免得冷冷清清,有失体面。他们只需大概知晓亡者何人,享年几岁,和自家什么关系。以客人身份祭拜之后,便可以留下当庄家了。

嗑瓜子的女客把瓜子壳扔在脚边,半天堆起了小坟包。虽说挖坟不挖新坟头,几个媳妇还是迫不及待聊起老人的生前秘闻,怎么续弦,怎么卖房,怎么去老人病院。男人围着沙发打牌,脚臭也无妨,脱了鞋往那一坐,反正是要守夜的。聋子打开微信视频,朝镜头打着激烈的手语。断手指的老太太闷声不响折纸元宝,像裹小馄饨似的,几秒一个,往篮子里一扔,等集齐多少只,就统一点火下锅了。小孩只管吃桌上的柑橘,花生,鱿鱼丝。老年人讲,灵堂里的东西都是好的,福佑的,故不拦着。客人之间许久未见的,借此场合聊聊私事,一个把另一个拉入老友群,拿出手机,也从兜里掏出了老花镜。

唯独关系好的,舍不得的,昨天守了一夜,躺在角落一张硬板床上睡回笼觉,身上披着的是即将烧掉的老人的贴身毛毯。初春凛冽,风里雨里都是寒气。开一瓶黄酒,给老人家倒一杯,自己闷一口,不知不觉挨到了天亮,见有人接班,便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家眷出门解手,顺便买了臭豆腐回来,引起一阵热闹的哄抢。殡仪馆门前的臭豆腐摊生意绝好,几十年如一日。豆腐本是家中死了人必吃的,何况这一家确实手艺灵光,从祖父手里传起,如今已是第三代。原本专做殡仪馆的生意,渐渐做出了名声,路过的人也并不嫌晦气,情愿停下来排队等候。

据说臭豆腐摊的老祖父离世之时,儿孙极孝,一门心思要把丧事办大办风光,结果两代人就地点选择发生了分歧。

儿子的意思,这爿店能生意长红,多少仰仗城南殡仪馆,丧事理应摆下来,敲锣打鼓,念经诵佛,也叫附近的老顾客都来送他最后一程。孙子却觉得此地破旧,亏待了祖父,坚持要花大价钿送去城北新建的殡仪馆。那里有常青松,玻璃棺木,带音响的厅堂,连丧葬用品都高档多了。城里就这么两间,大家都有数,能在城北躺着的,哪个不是富贵命。来参加的,莫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西装笔挺,表情凝重。小的想借机打响自家招牌,老的却讲,粗人一个,何必逞能。父子俩吵得不可开交。

也是个开春,结果城南率先满客了。死人和活人一样,到底还是没钱的占多数。老的只好依了小的,抬到城北去办高级葬礼,去了些什么人,并不再说起。只晓得之后总有几个小孩在摊边窨井盖上放蚂蚁,说那是老人一边炸臭豆腐一边扔油渣的地方,撩出来的油漂烫死过交关蚂蚁。

臭豆腐的香味从殡仪馆门口一路飘过来,进了灵堂,把沙发上男人们的脚臭都淹没了。嗑瓜子的,吃茶水的,像是工厂里发盒饭似的,全都拥过来了。

吃完臭豆腐,男人们就要抽烟。一个老太太急切地喊,出去出去,覅把老陶的香都搞混掉啦。

外面落着大雨,几个男人只好站在屋檐底下,一根接一根地抽。他们讨论未来的天气。听说近一周都是雨,明朝最大。这对于出殡可是桩难事体。

作孽,老头子死也不挑个好辰光,其中一个讲。

老头子天天听天气预报,专门要你不好过。

好嘞,自家哭不出么,就让老天多落点雨好嘞。

相比之下,对过一间灵堂动静则大得多。白天请高音女花腔前来哀哭,夜里有和尚合唱团超度,这种氛围下,每个走出来的亲属都哭到脚软。再旁边一间,又冷清起来。几个男人吃不消,拖着疲倦的表情出来透口气。彼此望一眼,总觉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只好问,你家是谁走了呀。报上名字,便知晓了。

噢噢,是瓦前街陶家门吧。哎哎,对,你是来看……

对方也报了个名字。仿佛是一个地方送来的。于是几伙人便一同商量落雨天如何出殡的烦心事体。

睡回笼觉的人闻到臭豆腐的气味,醒来了。走上前吃,悄悄留出一块,蘸了点辣酱,端过去放在遗像前面,宝兴爷叔,吃噢,多吃点噢。便走去后厅,看看新搬来了哪些人的花圈,又续了长明灯上的油,便走近去看看棺木里的人。

要死啦!

一声粗粝的惊叫,吓得隔壁几间的女人跟和尚顿时凝住了自己的喉咙。人们像工厂出了事故似的,放下手中的活,纷纷围拢过去看。走得慢点,棺木是别想望见了,家属层层叠叠挤在前排。最靠里的人传出话来,吓人啊,老头子换了个人啦。

人群尚未散开,远处一间灵堂里也传出了女人的尖叫。

碰着鬼啦!搞错人啦!

这一声过于惊恐,吓得门口的黑白无常也站起来四处张望了。

◇◇◇二、惊蛰前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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