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非池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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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命是她救了回来，知恩图报，他不会忘记，更何况，如今自己的身份，本就是她的护卫，保护她，天经地义。

薄素伊脚步停了停，她向前的目光落在门板上，然而她的思绪却透过门板越过了烟柳繁华的京都，越过巍峨逶迤的山川，越过吵吵嚷嚷的闹市，落在了腥风血雨的边塞。

前世的血翻涌而来，三万多人护着她，惨死疆场，她回来，不是再让这些人护着她，而是她薄素伊要护着这些人，她眸中水光一闪，却并未转过身，背对着宋辞凉笑起来，疏朗大方掷地有声道“不，从今往后，我会护着你们，不让人欺负！”

说完她大步离开，宋辞凉的心却仿佛被巨石砸下，浪花飞溅。

确定要离开，薄素伊听着李杏阳在耳边叨叨，时不时点头附和，海棠在一边看着大小姐对一个捡来的男人这么上心，焦虑得不成样子，那男人长得虽然好看，可是家世和自家小姐丝毫不配，这可如何是好？

海棠歪着头，冥思苦想，也没想出个什么来了，最后只能异想天开，如果那个男人是哪家贵公子流落在外就好了，就像话本里说的那般，想到这，海棠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薄素伊听见婢女傻傻地笑声，狐疑地看过去，小婢女没看她，倒是有一个人一直恨恨地瞪着她，跟一个铜铃似的。

薄素伊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小医女，之前骂她登徒子倒也是可以理解，但现在自己非常正经，可没做什么坏事，她的表现，都快让薄素伊以为之前调戏的是她了。

听完了医嘱，薄素伊抱着好几大包药准备带走，海棠赶紧上前去接，“我来吧小……公子。”

薄素伊侧身让开，“你那小胳膊小腿的，小心压坏你。”说着轻轻松松地将药包放进了停在医馆面前的马车中，海棠跺了跺脚，但也没有追上去，显然是习惯了。

李杏阳就看着她们。

薄素伊拍了拍有些皱的衣服，转身进去，才现宋辞凉竟然站在了医馆药房边往这边看，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脸色惨白，她皱眉快步上前扶住他，“不是让你在床上等着吗？伤还没好又乱动！”她的语气有些冷，像是秋日晨霜。

说完她作势要抱他，宋辞凉立刻制止，“我可以走。”

“伤没好，不准！”薄素伊也很强势，态度明确。

宋辞凉全身的刺都竖起来了，却缺少攻击性，“我没有残废，不准抱。”他的架势分明是若再抱，他就要对薄素伊不客气了。

海棠飞快奔来，当然不可能让自家大小姐抱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虽然已经抱过了吧。她挡在宋辞凉面前，疯狂摇头“小姐……不是不是，公子，你，你别乱来，既然他自己可以那就让他自己去，你知道……这这这，你这是这是不合礼节的，不可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薄素伊将海棠拉开，宋辞凉神情戒备。薄素伊以前是知道宋辞凉跟自己一样好强，但是没想到十四岁的他，竟然也是这样，她无奈地瘪嘴，以她现在的心理年龄，宋辞凉就跟一个小屁孩儿一样。

“那行吧。”大庭广众之下让一个女人抱，尽管她是女扮男装，但是在场的人大多数都知道她的女人身份，还是不要伤了小屁孩儿的自尊好了。

宋辞凉的腿上并未好，走路有些艰难，短短的一程路走得额头冷汗冒了出来，在要上马车时，薄素伊就不再由着他来，这要是真的任由他来，伤口崩开血淋淋了他估计哼都不会哼一声。

宋辞凉身体一轻，被薄素伊抱进了马车，他脸顿时一片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薄素伊觉得估计是气的。

薄素伊下了马车，替宋辞凉给李杏阳道谢，态度诚恳谦卑，让李杏阳这个老顽固对她都有了几分欣赏。他只是做了该做的，况且区区平民，得贵族如此厚遇，恐怕再多数人眼中，都是李杏阳占了便宜。

不过当事人倒是落落大方，杜凡汐因为目睹刚刚薄素伊抱宋辞凉的一幕，对她更是没好脸色，在薄素伊要离开时，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薄素伊转头，疑惑地看着她，“不知在下，是哪里得罪了姑娘？”

杜凡汐气得咬牙，此人身份不普通，她招惹不起，可年少气盛心中又极为不服气，最后只能郁闷道“你，别欺负他。”这个他，代指谁不言而喻。

薄素伊好笑，“放心，本公子一定好酒好肉地招待着。”

马蹄踏踏，车马已行。

李杏阳瞧着马车行驶的方向点了点头，眼中赞赏意味浓，“金鳞非池中物啊。”

杜凡汐小声嘀咕，语气满是不屑“哼，一个不知检点的贵族小姐罢了。”

李杏阳皱眉敲了敲小徒弟的额头，“就凭这一点，你的格局心胸都没她大。”

……

海棠放下马车的帘子，小声嘀咕着“不过是一个小小大夫而已，小姐何必还要特意去道谢。更何况，小姐你已经给了那么多银子了，照顾人那不是他们该做的吗？再说了，他们救的人，又不是小姐你。小姐此举，不是自降身价吗，你一个贵族……”

海棠话还没说完，额头就被赏了一个爆栗，她捂住额头委屈地看着薄素伊，“本来就是啊，我又没有说错话，贵族给平民……”

“贵族？”薄素伊冷笑着打断她的话，“你是说投胎比别人投得好的这群人吗？”见海棠茫然，她又放软了语气，说“海棠，你要记住，对一个人的尊重，不应该只以其是否为贵族身份为标准，有才有德有勇有谋之人，更值得人敬佩。有些人是贵族，不过是投了一个好胎，干的却是男盗女娼之事，有些人虽然出身低微，却是惊才绝艳有定国安邦之能。当然，也有很多人出身好，才情卓绝，德才兼备，我告诉你这个，只是想让你知道，对待任何人，不要只看他是平民与否……”

她说到这，见海棠似懂非懂的样子，最终也没再说下去，“日后再说吧。”现在海棠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而已。

海棠偏着头，“可是小姐，北梁礼仪……不是强调尊卑吗？假如假如一个人是奴隶，像你说的有才有德，难道贵族还要对一个奴隶作揖吗？太……太……不合礼仪，不合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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