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小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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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这些东西，堆在家里也只能积灰，不如丢了吧。”“哎呀，哎呀，哎呀呀呀，心痛死了，毕竟是自己一针一线绣起来的。”绣娘们几乎隔三差五都要纠结一番。

对于大多数女性来讲，《劝诫令》一出，她们的人生从此翻天覆地。尤其是靠劳动维持生计的那部分人。

古代的女性，尤其是宋代的女性，并不是像刻板印象当中那样，养家糊口不出力，全指望着丈夫日出而作了。

宋太祖时期，东京汴梁城中就有了当时最大的“国营纺织厂”——汴梁织锦院。这座织锦院最繁荣的时候就有工匠六百余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女性。除了“纺织厂”，还有印染织物的染院、做刺绣的文绣院、还有各类做纺织的民间工坊等，这些地方都给女性提供了合适就业岗位。

而现在，好多工作的机会都没了。

“那啥，与其扔了，不如都交给我去处理？”宋小妹眨了眨眼睛，真诚而面带微笑。

绣娘们看到宋小妹那单薄的身子，以及屁大一点的年龄，好像不是很靠谱的样子啊。

“哎，你行不行啊？可别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放心，干这行，我熟！”宋小妹拍着胸脯。

是啊，不就是做代售嘛，以前是直播带货，现在是直接代货。

宋小妹扛着满满一袋绣品，从各家绣娘家出来。

麻袋虽重，但扛在肩上却觉得还行，她步履轻快，不经想起了某年春晚的一个小品，于是哼起了歌：“走四方，路迢迢水长长，迷迷茫茫，一村又一庄……”

小樊楼。

这名字取自于开封的“樊楼”。

相传樊楼是北宋时期京城七十二家酒楼之首。传说宋徽宗常与名妓李师师在此约会。《东京梦华录》中记载，樊楼“三层相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秀额，灯烛晃耀”。

清河坊尽头的这家“小樊楼”相较于开封的“樊楼”，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层相高，五楼相向等自不必说，内部更有雕梁画栋，四围云阁，飞虹卧波，瑶台金池。知道的是个酒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蓬莱仙境。因为除了装潢别致以外，还有美女如云。

花弄影，是小樊楼的老板。她是乐籍人士，因此不在《劝诫令》限制范围内。

但是论一个风尘女子是如何开起这家酒楼的，很多人对此猜测颇多。有人认为花弄影身后有个金主爸爸；也有人认为小樊楼的真正老板另有其人，花弄影只是代为管理；更有人猜测花弄影有个不得了的靠山。

总之，在她这里，为官的客气，为商的和气，谁都会给三分面子，不生是非，和气生财。

那么，花弄影何许人也？

“花弄影”这名字并不是她的真名，取自于张先的一首词“云破月来花弄影”。她原名叫什么，谁都不知道。只听说她是犯官之女，因受父罪的牵连，十余岁便被官卖。后来怎么发的迹，他人更不知晓了。

总之，谜一样的一个女人。

小樊楼除了老板花弄影，还有一群身怀绝技，各显神通的漂亮小姐姐。

周玉奴，便是其中的一位，也是最漂亮的一位。

她擅长音律，弹得一手好琴。多少王孙公子慕名来到小樊楼，除了美景美食之外，更是想一睹周玉奴的风采。有人更是赞她为琴中弄玉，高抬称，弄玉能吹箫引凤，玉奴能抚琴渡仙。

一个周玉奴，就能让小樊楼名声大噪，那么还有其他的一些姑娘，更是锦上添花了。

“乐籍”这个词，指的是“乐户”，官伎就属乐户，故称“乐籍”。将犯罪之人的家属，尤其是女眷，编入“乐籍”，源自汉代。唐代，乐籍制度日益成熟，此后历代，还将乐籍分了工，有“乐工”、“乐人”、“女乐”、“倡优”等。乐籍人员从事的行业场所，也分了类，有“太常”、“教坊”、“梨园”、“乐部”、“乐营”、“勾栏”、“行院”等。

在清代以前，乐籍中的女性从业人员，主要以音乐歌舞为营生，不参与皮肉交易。不过到了后来“妓”与“乐”逐渐融为了一体，混为了一谈。

周玉奴是小樊楼的金字招牌，自然而然什么都要用好的，毕竟这是一张名片。就比如她的那把琴。

琴叫“玉宇无尘”，为宣和式琴。上板梧桐，下板梓木，金徽玉軫。琴体黑漆涂染，通体有金红色不规则横烟状暗纹，犹如一条银河，故得名“玉宇”。琴首与琴腰为微凸的半月形，首腰相接处两侧，为凹半月形。

琴曲能吸引人，被人们所欣赏，“妙指、希声”二者得相辅相成，“妙指”指的是弹琴的人的琴技，“希声”指的是琴所发出来的不同凡响的声音。能发出美妙的声音，这跟琴的构造以及琴弦有着直接的关系。因此，“玉宇”的七根弦，也是极为考究。

“玉宇”的弦为临安上好的蚕丝制成。琴的弦，好比画画写字的笔，笔润则迹如行云流水，酣畅淋漓，笔糙则迹如樵夫劈柴，停停走走。

说起这制琴、理丝，周玉奴可以说是费了不少心思，花了不少钱，给她的“玉宇”做保养。几乎临安城内有名的斫琴师都被她请来过小樊楼。

这天，斫琴师领了小费刚走，丫鬟胭脂便拿着一封请柬上楼来。

“姐姐，刘大官人又遣人来送帖子了。”

周玉奴的心思全在刚做完“保养”的“玉宇”身上，只说了句“搁那儿吧。”随后又问：“对了，花姐聘的那个妆娘，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啊？马上楼下就要演出了。”

“姐姐稍等，我去看看。”胭脂将刘大官人的帖子随手丢在了一摞帖子上，便又出门了。

搁那儿，不理会。嗯……这位姐姐挺有个性的！

再看过去，“搁那儿”的“那儿”可不只有卢大官人的几封，还有好多其他人的。那感觉就是，排队慢慢来，急啥？还没轮到你。仿佛就像求职信石沉大海一般，所以啊，“先放这吧”“有机会再聊”之类的，一般都是没有下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