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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飞星这才抬眼，望向池秦两人的冷漠目光里丝毫不掩饰杀机。“要不是老板交代过，务必将秦侯爷送交那人手上，我根本不会容你们活到现在。你们两个再敢逃跑──”他没再往下说，只是从火堆中抽出根烧得正旺的枝条，呼地吹熄了火焰，再一折，枝条顿成两截。

他将断裂的枝条往池秦两人的脚边一扔，“想跟这一样，我可以成全你们。”

池梦蝶的脸都快被这比他还嚣张的飞星气歪了，若非注意到秦沙一直在跟他打眼色，他早就冲上去赏飞星一顿拳脚。拼命忍住怒火，在草丛里解完手，扶秦沙回到马车上。

荒野已被夜幕笼罩，几点寒星高悬天穹，遥远黯淡。车厢内更为黑暗，只有篝火映在布帘上，投落片颤动的影子。

池梦蝶背倚著车厢板壁，边用袖子擦拭脸上那些香粉边盘算脱身计策，许久都想不出个好办法，他干脆发起呆来。枯坐半天，终於把视线转向秦沙──

自从回到马车後，男人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

“看什麽？”

面对池梦蝶不客气的质问，秦沙却笑了，低咳一轮後才道：“你刚才为什麽要带我一起逃跑？我还以为你巴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才解恨，呵！”

“你少得意！”池梦蝶瞪他一眼转而望向秦沙右臂，板著脸道：“你在水牢里替我挡了一箭，我从来不喜欢欠人情债，一定会救你一回。等还了你的人情，你我还是敌人，我照样找你算帐。”

“原来……如此……”秦沙长长哦了声，心头居然泛起几分失落。唉，早该知道这小鬼对他恨得牙痒痒的，他却还期待著在水牢共患难後，池梦蝶会不会对他生出丁点好感。可看现在的情形，想让池梦蝶喜欢上他，根本连八字还没一撇呢……

先动心的滋味，果然不太好受。不过，慢慢征服这匹暴烈野马的过程，也必定刺激而又充满了成就感。

秦沙有预感，他今後的日子绝不会枯燥乏味。“呵呵……”

池梦蝶像看白痴般看著一边皱眉一边独自发笑的秦沙，最终受不了地打断秦沙笑声，“喂，你那时又为什麽要救我？我要是死在箭下，你不就可以少个仇家了？”

这疑问，已经在他脑海里盘旋了好长时间。左思右想，秦沙也不像个吃斋的，不趁著飞星动手的时候在他背後暗算偷袭已不错了，还肯出手相救仇敌，太不合情理。

“这个嘛……”秦沙笑了笑，直等池梦蝶回头才续道：“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人，如果在我面前被人伤了，我卫应侯岂不是丢尽颜面？”他瞅著池梦蝶涨红的脸，嘴角微微扬起个捉狭的弧度，“其实呢，你要是真的不想欠我人情，这个容易，过来吻我一下就当你还清了。反正落水的那天，你也不是没主动亲过我──”

“亲你个大头鬼！”池梦蝶喷出的怒气险些震散了车架，扑倒秦沙，挥拳就揍。

“飞、飞星哥……”白夜蹲在火堆旁，听著车厢内惊人的咆哮和拳脚风声，嗫嚅道：“他们好像在打架啊，要不要我去劝开他们？”收到飞星不悦的眼神，他即刻噤若寒蝉。

这孩子，就是心眼太实了。飞星缓下表情，揉著白夜头顶道：“他们两个都吃了化功散，手脚没力，再打也伤不到对方。再说……”他故意提高声音，冷笑道：“真要打死了更好，还省得我动手。”

这句果然奏效，车厢内打斗声立止。

池梦蝶骑在秦沙身上，拳头已经快砸上秦沙胸口伤处，听到飞星的话，硬生生在半空刹住，想了想，拳头转了方向打中男人左眼，添上一圈跟右眼同样的淤青後悻悻放开了秦沙。

他心里万分想将这戏弄嘲笑他的可恶家夥揍个够，但不是现在。好歹他和姓秦的眼下成了拴在一根线上的蚂蚱。

忍！继续忍！等脱困後，他一定要让秦沙後悔为什麽遇到他。哼！

翌日天刚破晓，飞星和白夜便赶起马车，踏著草间朝露上了路。

方向是东南。

秦沙掀开布帘一角，眯著淤肿的双眼低声自言自语：“怎麽往这方向？……”

句屏年逢大荒，尤以东南诸州府连月滴水未降，灾情最为严重，饥民聚众滋事也分外猖獗。马车却偏偏驶向最不太平的地方。

飞星驾著车，只是微微冷笑，也不回头。

秦沙知道无法从飞星嘴里得到答案，轻叹一声放下了帘子，揉著还在隐痛的眼睛，从手指缝里偷窥缩在车厢另一边闭目假寐的池梦蝶──

这小鬼，昨晚对他报以老拳後就始终竖著个脸对他不理不睬的。不过他也没指望池梦蝶会给他好脸色看。只是这小鬼对他那句玩笑话反应如此之大，倒是大出他意料。

看来，池梦蝶对他的一言一行还挺在意的……秦沙突然觉得肿胀的眼眶也不怎麽痛了，忍不住微笑又摇头。要是让他的宝贝妹子知道他被人打肿了眼还在沾沾自喜，铁定会把这当成笑柄。

唉，谁叫他命中注定，跟这小鬼纠缠上了。

听著秦沙一个人长吁短叹，池梦蝶横他一眼，干脆抓起条毡子裹住了脑袋，来个耳不闻为静。

之後多日，马车一直在荒郊行进。遇上绕不过的几座城池时，飞星就依样画葫芦将池秦两人封住穴道，涂得面目难辨，对前来盘查的兵卒称是患上麻风重病。兵卒避之唯恐不及，压根没人敢仔细查看便放了行。

离永稷越远，人烟越见稀少。这东南疆土本有千里良田，却因为罕见的旱灾成了不毛之地，百姓大都背井离乡去别地谋生路。干旱龟裂的土地上找不到绿色，被秋末炽烈的阳光无情炙烤著，车轮过处，卷起呛人沙尘。

四人就靠飞星携带的干粮清水充饥解渴。马匹最初还能从地下啃挖出零星草根果腹，後来连草根也找不到，幸好飞星出发时早有准备带了些干草。

池梦蝶起初还处处留意伺机脱身，然而飞星和白夜将他和秦沙两人看得死死的，每天丢给池秦两人的食物里也照旧拌了化功散。池梦蝶只得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秦沙手臂箭伤和断骨亦在慢慢愈合。那天被提出水牢後，水无声就替他接骨上了药。秦沙当然知道对方是怕他伤重经不起车马劳顿死在途中才肯为大敌医治，还是在心底为水无声的大胆赞了一声。

飞星却没水无声那般好气量，一路走来，隔三岔五才为秦沙换药包扎，存心不想让秦沙伤势早愈，而且换药时动作粗鲁之极，更用尽冷嘲热讽，显然仍对秦沙“亲近”水无声那事怀恨在心。

秦沙唯有苦笑，好不容易等伤势有了几分起色，可以自行换药，才算摆脱了飞星敌意浓浓的目光。

这段路途，绝对是他这个出身锺鸣鼎食世家的卫应侯走得最狼狈的一次。百无聊赖之际，唯一的乐趣就是逗池梦蝶生气，虽然最後免不了被暴跳如雷的池梦蝶揍上几拳，秦沙却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