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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的笑里是她不熟悉的讽刺和尖刻，“猴子们惧怕他展现出来的术式能力，将他禁锢在儿童精神病院里折磨。”
“猴子？”硝子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
“那些非术师，不就是没有进化完成的猴子吗？”
硝子不再言语，只是专注地替眼前的孩子治疗。男孩有着倔强的眉眼，脸扭在一旁不看她，安静地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施放正能量的咒力。
等治好伤，那孩子躲到夏油身后，时不时怯怯地看她一眼。她心中一痛，信息的不对称，让非术师对咒术师天生有一种恐惧和抵触，而人性的恶意会在这种情绪下无限放大。她能治好这孩子身上的伤，可是心理上的伤……她眼神黯然，即使是她，童年那些遭遇带来的影响不也始终无法消除吗。
“谢谢你为他治伤。”夏油刚才乘着虹龙在夜色掩盖中潜行，没想到他随意一瞥，就看到正要抽烟的硝子。他本来还有些忐忑，她是否愿意帮他。
硝子却不理他，只是微微弯了腰，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问躲在夏油身后的男孩，“你叫什么？”
“祢木利九。”
“你愿意跟我走吗？”
男孩立刻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不，不，我要跟着夏油大人……”
硝子语气严肃地和夏油说，“他还是个孩子，你要让他跟着你去做诅咒师？”
“我们是为了打造咒术师理想的世界在奋斗，”夏油摸了摸男孩的头，“硝子，这样不好吗？让这些拥有咒力的孩子从此可以自由地在阳光下长大。”
夏油向硝子伸出手，“硝子，来帮我吧。你应该理解的，不是吗？”
硝子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垂在身侧的胳膊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在夏油温柔的微笑中被蛊惑。可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下意识地打开手机翻盖，接听，传来歌姬温暖优美的声音，“硝子，我到了，你人呢？”
她出一声“唔”，轻轻回复歌姬，“前辈，我在外边抽烟，马上回去。”
她又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苦笑一声，理智回笼，她没有直接拒绝，但是说出口的话，却表明自己的态度，“喂，杰，你可别死了。”
夏油杰伸着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放下。他挥了挥手，在他身后出现了庞大的虹龙，他让祢木利九先坐上去，才对硝子说，“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反而是你，才更让人担心吧！你烟瘾还是这么大吗？你也别抽烟了。我可不想你到时候抽太多烟，比我还早死。”
硝子甩了下头，心里想，你忘了我有反转术式啊，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而是潇洒地摆手，“好，我会戒烟的。你也给我好好活着！”
目送着夏油杰和祢木利九乘坐着虹龙离去，她才转身进了店，然后看到对着她高兴挥手，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的歌姬。她轻轻嘘出一口气，也露出微笑。
那天，她对着歌姬郑重说道，“歌姬前辈，我决定戒烟了。”
*
她自己也没想到，那竟然成为她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2o17年的平安夜，她忙得昏头转向，心里把夏油杰从头到尾骂了个半死，埋怨他搞出这么多伤亡，难道不知道全是她的活吗？
圣诞节的清晨，她才稍微松了口气，已经稳定住大部分伤员的伤势。她给自己倒了杯咖啡，也懒得去问赖在她办公室的五条要不要也来一杯，大少爷连喝咖啡都是高要求，她这里的普通咖啡无法满足他。
“你要见他吗？”五条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硝子沉默不语。
“还是不见比较好。”五条又自言自语道。
她装作没听见这两句话一般，镇定地喝完咖啡，镇定地和五条说，“我要回宿舍休息一会。”
“硝子，你对杰……”
“你以为我是谁？就算天地倒转我也不会喜欢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她斩钉截铁地打断五条莫名其妙的猜测。
她走在薄薄的雪上，脑中和眼前的雪色一般空白。直到走回宿舍，扑面的热气，让她浑身一抖，才觉自己走出办公室时没有脱去白大褂，也没有穿上大衣外套。就这么走了一路。
她的单人宿舍，和五条那装满了娱乐产品热热闹闹的宿舍不同，她的屋子素净地不像是一个女孩的房间。
夏油杰曾经来过她的宿舍。“过于清冷了，”他点评，然后对硝子建议，“好歹也买点可爱的东西装饰下吧。”
她其实根本无所谓这些事，但是夏油杰却记在了心上。有一次，他们三个人上街，路过抓娃娃的店时，夏油杰停住脚步，提议，“我们去抓娃娃吧。”
夏油和五条两人为谁能抓更多娃娃杠上了。
“你信不信，我能抓到那只最下边的。”五条先出挑衅。
“我能抓到更里边的。”夏油也不甘示弱。
硝子无语地看着两人轮流在不同的抓娃娃机前找寻最难抓的玩偶，无奈地吐槽，“为什么男生总是在这种无意义的地方互相攀比啊！”
那天抓到的玩偶，最后都被夏油放到她的宿舍中，她不太习惯，却也觉得布置后的房间有了温度。
此刻，大门敞开，风卷起窗帘，冷清的卧室内没有任何事物。在她毕业后，她从原来的学生宿舍搬到了教师的宿舍中，那些玩偶也都被她收了起来。
她把兜里的打火机掏出来放在桌上，然后看着那只打火机愣。刚才从医务室走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为何就把这只打火机装进口袋里，攥得紧紧的，似乎那是夏油杰的手。
她想起那一年，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夏油杰冲她伸出的手。那时，她没有攥住他，现在，依然没有。
她放下打火机。
空荡荡的桌子上只有硝子那只时光久远的打火机，自从夏油杰还给她，她就没再使用过。这是他曾经真实存在过的痕迹。
硝子抬头看看窗外的天空，少年时代那样耀眼的天空，不知不觉也成为了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东西。
那个跟她说，有了烦恼望向天空向天空诉说的少年，再也不存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