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焚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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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离，总是很平静。野心，不会使他像那些弱者，迷失在权与力的漩涡之中，更不会成为他，自焚的第一把火。

有着与名字不衬的骄傲，但没有，由力量而生的自大。在同族为其伟力而惊叹时，他总是以一种“本该如此”的态度，摘得王者的桂冠。

只是让一切按部就班地运行，那些隐于阴影中的忌妒者，就像见光的老鼠，四散奔逃。权力，从不需他开口，便会如鱼之于水，鸟之于风，理所当然地到来。

萨拉城，已是苏离的囊中之物，但他并不满足，准确地说，并不在意这凌驾于凡人和弱者的权力，却渴求，那如天上星辰的光芒，那神话中只鳞半爪的伟岸。

苏离想成为第二个萨拉。由于时间的流逝，人们已经忘记了，忘记了萨拉的强大，但总是会有些人记录大众遗忘的事。

血液中流传的，不只是身份的代表，更是知识和力量，甚至是记忆和残灵。从那间断的、模糊的记忆里，残存的灵，向他诉说着萨拉的强大。

由仪式而来的力量，比之惊鸿一瞥，却又相差甚远。难以想象，何等的天资，能超越天地的桎梏，创造出这一片远离纷争的净土。

苏离在翻阅一些书，萨拉的遗产。书上都是些荒谬的神话，流传于凡夫俗子间的故事都比它们真实，但，不可言传的知识，隐于其中。

仪式，是向神话索求力量。古老的传说中，神话，可以行走于人间，由此而生的古老崇拜，在时间的消磨下，演变为只获取力量的仪式。

仪式越完整，越宏大，从神话中索取的力量越强，甚至超越神话。无论最终获得力量和权柄的受祭者有多少，献祭者都要为仪式付出祭品，崇拜、灵魂、肉体、生命、乃至存在，祭品的质与量，决定了仪式的上限。

那些荒谬的神话，对应的仪式，或是不需祭品，或是将自身作为仪式的献祭者和受祭者及缔造者，以微小的代价撬动力量和权柄，这大概就是萨拉强大的原因。

妖！萨拉应该也是妖。作为献祭者的妖族，可以让血脉中的残灵，作为祭品，但能纯化血脉，脱离先祖的桎梏，达到更高的境界。

只有妖才能将仪式研究至如此地步，苏离想，我也能如此，能像他一样，缔造一个个荒谬神话，用仪式预支而来的力量，让它们成真。

难有的事，感觉心跳快了几拍，身体稍有些发热，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苏离安排好了一切，只剩等待，等待树上的果儿成熟，等待鸟儿衔回的枝叶，等待天上的王座落下，等待无穷的权与力……

但一切，都像梦幻中的泡影，被不知为何而来的火焰，焚灭。

哀嚎、哭泣、恐慌，没有希望。南边而来的火焰，流动着，覆盖了整座城。想飞离这火海，却如失去羽翼的小鸟；想唤来波涛，却如失去双手的画家；想使用传送阵，却如失去气力的匠人……

这火，并不灼热，燃烧时，没有什么痛楚，甚至有些暖和，舒适，但它是吃人不吐骨的恶兽，连灰烬也不能幸免。

城主的府邸中，苏离端坐在原属于萨拉的位置。一张普通的木椅，在此刻，如王座般象征着无上的权力。他的族人和拥趸，叽喳着、争论着，最终，俯倒在王的座下。

苏离，有些不甘心，品尝到了失败的苦涩，却没有机会将其赐予敌手，甚至不知与谁人为敌，嗬～哎～。

空是引火者，用卡尔萨斯的身躯，引这无源虚炎，焚灭这过去的残影，时间的分叉，存在与不存在间的城市。

几千年前，名为萨拉的大妖，构思了一场恢宏的仪式，用以逃避，死亡。谎言与力量，让仪式在无声无息间完成。

仪式的目的，是要让萨拉变成一个“神”，一个新世界的“创造者”。萨拉城的建立，确实是造就了一块净土，也让那些理想者的幻想成真。

只是，整个城市的生灵，都变成仪式的一部分，灵魂和肉体，成为“新世界”的基石，在萨拉为仪式成功而制定的规则下，运转。

这个“新世界”与现世相仿，却没有收割生命的死神。因仪式的缺陷，萨拉城中的人不再是仅存于现世，而是在死后落入不存于现世的虚假时间中，看着自己的身躯、精神，不断重复生前的行为，没有终止。

肉体被消磨，精神被侵蚀，堆积出腐败的恶臭，却不会完全消散，源源不断地堆积这“新世界”的质量，让它从虚假时间、现世时间中完全独立，成为一个真实的时间分叉。

在现世之中，除了古老者和幻灵，没有任何生灵的肉体或精神，能经受千年的时光消磨。

即使是古老者，也不会像人一样清醒地面对每一天，他们用漫长的沉眠，来拒绝接受无意义的信息和规则的磨损，分割与现世的联系，逃脱死神的目光。

而幻灵，实在是世界的宠儿，独一无二的肉体和精神，免受死神的猎杀，只是没有自我罢了。

火烧了很久，整个城市化为飞灰后，还烧了很久，被路过的人纪录下来，成为北方的一大奇闻。至于原来的那座城市，自然是消失了呗，那样的大火，不可能有人能活下来的吧。

就这样，火焰燃尽之后，名叫萨拉的城便被人遗忘，名叫萨拉的那个人，也不再有人记得。野心勃勃的天生王者，在领土还未扩张时，便死于非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