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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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生长于玄王领的北端，一个隶属于极光城的村落，罗家村，几十年前便荒无人烟的一个小村庄。村子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村子也很大，涵盖了他们的一生。

在冰天雪地中，刹的族人们依照祖规顽强地生存，而他却感受不到那刮骨的寒冷，这种与生俱来的特殊，让他丧失了对祖规的崇敬。

孤单的刹，在奶奶死后，就生起了对族人的怨恨。

五、六岁大的一个白发小男孩，流着泪，站在门前，看着族人们围坐在一口大铁锅边，他们神情麻木，直勾勾地看着村长搅动着锅汤。

宁静的夜晚，只有噼啪的柴火、嘀嗒的泪水和浓郁的肉香。刹静静地看着，看着一碗碗汤被盛出，热腾腾的蒸汽，遮住人们的脸。

族长喝着一碗，端着一碗，走到刹跟前，递给他，见他不接，这个满脸风霜的中年人，咧开嘴笑了笑，只两口，便喝起第二碗，转过身，边舔着碗，去喝下一碗了。

刹呢？只是流着泪，只是流着泪罢了……

十年一遇的紫极光出现时，十二、三岁的刹，已经有一米六、七了，和成年男子相比，那有些稚气的面孔，告诉你他还是个少年郎，而眉宇间的愁苦，告诉你他有愁心事。

自从奶奶死后，刹就是这个村庄，这个家族里边缘到透明的那个人。没有谁记得他，也没有谁在意他，在生死边缘上生存的人们，早就思维迟钝、情感麻木了。

刹时常会想，为什么？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醒不过来了？为什么？刹想不明白，也无法释怀，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也会“饿”，他觉得不应该，自己不应该“饿”的，但就是“饿”了，就像奶奶的离去一样，都是不能接受的。

刹想死，但不想死在村子里，他害怕，害怕死后……

奶奶说过，紫色的极光到来时，一定要躲在家里，把门窗关好。紫极光会带走一切生命，连尸体都不会留。

所以，紫极光到来时，刹站在门前，希望离去……

只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没有依据的猜测，是靠不住的，即使它能缓解一时痛苦，但现实就是，它会带来更大的痛苦。

暗紫色的“气”包裹着刹，驱使着他内心的恶意，无声无息的杀戮，将罗家村变得死寂，让刹变得嗜血。

流浪的日子里，他会想，为何生命如此脆弱，自己却难求一死。

紫“气”常使刹失控。陷于嗜血的渴望，于杀戮之中汲取生命，反哺自身。经过无意义的几次尝试，刹便放弃了求死之举，只是行事愈发不顾及他人。

时间的流逝中，刹已经不是那个心存善念的少年，他是无数人眼中的恶鬼和仇敌，荒原上有名的雇佣杀手，是死神在人间的代行者。

现在，他要离开这混乱之地，到故乡去，到南方去，去弑神……

史柒，还是恍恍惚惚的。刹找到他时，他正要出发，虽然他没有想清楚要做什么，但他还是要先回家去，去向父亲和先生们请教。

刹不知道要说什么，紫“气”已经告诉他，眼前这个呆头鹅就是自己的同伴。

刹不觉得这个小孩儿，能担负起重任，他能够舞起剑来吗？

“您是～？”

刹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想抛弃这个很可能是累赘的小孩儿，可是自己又拿不起那把剑。

“刹。拿起剑走吧，我会帮你。”

史柒有许多疑问，但只能放在心里了，倒不是他不情愿问，只是，这突然出现的人儿，又突然无影无踪了。

剑很轻，握上剑柄，三尺长剑，有半人高，史柒用着有些不习惯。从树干上削下两条木板儿，几根藤条儿稍稍一绑，做了个简单的剑鞘，负于背脊。

史柒环顾四周，不见刹的人影儿，觉着在这荒郊野岭，自己大喊大叫，颇有些古怪，便直往南去，要借极光城中的传送阵，早些回家去了。

刹并没有跟着他，只是跟着他的影子。他在想一件事，忍不住踱起步来，古老者啊，古老者呀，他心中生出恐惧，这种恐惧，让他想起当年的事，感觉自己是一叶帆舟，远方是无尽的风暴，说不出话来。

旋即，刹开始变得狂躁，渴血的欲望瞬间击垮了他的意志，因饥饿而造就无理由、无意义的杀戮，只会在痛苦的哀嚎中结束。

也许会有幸存者，但刹也不在意了，为这些非亲非故的无辜者而自责？如果有那么多的愧疚，刹早就自绝于世了，但残忍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甚至长成了参天大树了。

生命，是世上最坚韧的东西，无论在何等恶劣的环境下都能够生存、繁衍。所以，就像割草一样，自己杀死一大片儿，用不了多久，就又会长出来。刹这样想。

史柒，遇到了麻烦，不大不小的麻烦，没有身贴，而谕令在短时间内又无法被确认，不得不在极光城多呆些日子，但对他而言，也不算坏事。

借此良机，史柒静下心来，想着未来的路。作为染血者的一员，对古老者挥动武器是他们本有的责任，但他在其中要作为怎样的一个角色呢？

史柒并不认为，凭借自己的实力和这把古怪的剑，就能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他觉得，他最多就是为安逸的族人们带去这个坏消息，让他们来做决定，而自己只要听从父亲的安排就好了。

是的，现在史柒已经清醒了许多，不再有那些遥不可及的幻想，自然不会有那么巨大的压力，不免开始胡思乱想：母亲又研究出了怎样美味的菜式？父亲会因为我而惊讶吗？她会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