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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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发的深沉了，许多普通的北地百姓在被惊醒的惶恐中被盘查，又在证明了自已的来历清白后在不安中回到了各自的家中，北戎军队在碎叶城里掀起的闹剧似乎已经告了一个段落。
一股浓郁到快凝成实质的血腥气息，从那座已经变成人间地狱的客栈里，不断蔓延到大街上。成百上千的士兵都聚拢在了这条街道上，一群来自大盛的南朝商贾们都安静的站在军队的包围中，人人脸上都透露着局促紧张，但看他们目前身上的状态，应该是并没有受到北戎人的过多刁难，而一个肥头大耳，着北戎官服的中年人正带着手下差役，捧着一颗血肉模糊的首级，战战兢兢的立在客栈门口。
“据碎叶城监城的汇报，这颗人头是今日午后被人突然丢在了城中，随后有百姓报案，由于人头来路不明又腐烂严重所以暂时只是被监城府收管了起来，属下刚刚才查验过，应该是大公子的首级，刺客应该就在城中。刚刚这家客栈的掌柜也已经仔细拷问过，就是燕北本地人，而据他所称在朵颜武士们进入客栈搜查之后，大部分的住客都已经离开，只有一家姓薛的南朝人还在店中，由于薛家的护卫和朵颜武士们动了刀兵，闹出了人命，掌柜伙计们也都逃走了，后续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并不知晓。”
铁镜公主一言不发的站在客栈大门处，乌先生在她身旁小声的禀报着查获的线索，铁镜公主望着自已从草原带来的几十个亲卫，都死状凄惨的堆在了大堂里，她眼中怒火翻腾布满了血丝，紧咬的嘴唇都快渗出血来了。
“属下又仔细审问过那些南朝人，这薛家应当是大盛江南的宝丰号薛家，目前尚未查清这薛家来到碎叶城的目的，无法判断是否与杀害大公子的刺客有关系，而且能够一口气杀死几十名朵颜勇士，这薛家人中至少有一位四品化劲修为以上的武者，且应该善使刀法。。。
"
听着乌先生还在耳边分析，铁镜公主只觉得聒噪难忍，她现在的情绪糟糕透顶，完全没有预料到，刺客都还没有发现踪影，就被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南朝人杀害了那么多手下，这次南下碎叶城简直是奇耻大辱。
“本公主根本就不关心那狗屁赫连磊的死活！他只是父皇为了笼络南院大王赫连平章，强行加在我身上的婚事。他被人刺杀了，婚事泡汤更得本公主的意。但我们草原女子最是敢爱敢恨，有仇必报，这赫连磊毕竟是本公主名义上的未婚夫，只要我亲自南下给赫连磊报了仇，那在朝中谁人不得夸赞一句铁镜公主真乃当时奇女子！本公主带了五千人马呀，本来以为抓一名刺客是手到擒来的事，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啊啊啊啊啊！”
本来只是想立个人设，刷波声望的铁镜公主，在心里疯狂的呐喊，为亲卫的惨死愤怒，为可恨的南朝人愤怒，更为自已的天真幼稚愤怒，“来人！给本公主把那些南朝人统统处死！”
“公主万万不可！这些商贾都已经查问清楚了，他们是身家清白的南朝人呀，擅自处死会惹下大祸的呀！”，听闻铁镜公主竟然想杀这些南朝商贾泄愤，乌先生觉得还是当极力出言劝阻。
正当铁镜公主咬牙切齿，无处发泄怒火时，她突然注意到地上，那个刚刚领头的北戎兵尸体手中，正捏着一些淡黄色的粉末，是蛘虫粉！蛘虫是草原上才有的一种大型虫子，其身上会散发一种人无法闻到，但狗或狼却能分辨出的独特气味，北戎人将蛘虫晒干磨成粉末，专门用来追踪敌军。
“快，把队伍中带着的草原狼拉过来！”，铁镜公主惊喜的呼唤着手下，很快就有士兵牵着一头老狼来到那具尸体面前。早已被人豢养驯化的老狼，在嗅了嗅尸体手上的粉末后，耷拉着的耳朵抬起，带着铁镜公主一行人朝着街上奔去。
贾珏带着薛宝钗三人在城市巷弄中七拐八绕，避过了众多的北戎兵，挑选到了城边上一座看似无人居住，荒凉破败的房屋作为今夜暂时歇脚的地方。
才悄悄摸进去，贾珏就发现，原来这破屋里还有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孩，正被他突然地闯入吓得瑟瑟发抖，“不好意思啊小朋友，我们无意冒犯，只是看这里空置，才想着能借宿一晚。”，贾珏朝两个小孩尽力露出和善的样子。
看着贾珏身后还跟着薛宝钗那样水灵灵的姑娘，两个孩子觉得他们应该不是坏人，才怯生生的点了点头，只是当贾珏他们四人进入之后，两个孩子还是瑟缩到了墙角，警惕的望着他们。
“应该也是北地的苦命孩子，别吓着他们，今夜只能先在此落脚了，明天再想办法出城。”，贾珏找了个空地坐下，便招呼薛家三人也随意找地方歇着。
清冷的月色透过屋顶的窟窿穿透下来，让室内并不显昏暗，薛宝钗怜悯的望着角落里的两个孩子，大一些的是个小男孩，小一点的是个小女孩，身上裹着破烂的麻袋，都瘦小的皮包骨头，无法判断具体有多大年纪。
“燕北这样的孩子很多吗？”，薛宝钗心有不忍的问向贾珏。
“以前北戎和大盛老是为了燕北打仗，他们都想要这片土地，却没有心思管土地上百姓的死活，烽烟所过之处，生灵涂炭，饿殍遍野，无辜的百姓成片成片的死去，然后有一天他们突然握手言和了，说要一起做生意，那些活下来的大人就有了生计，而那些失去了家园，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就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
“你以前也是这样艰难活下来的吗？”
“我很小的时候，娘亲就过世了，然后我就在燕北到处流浪，这么多年倒也是习惯了，并没觉得有多艰难。”
“那你的父亲呢？”
“我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八成是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吧。”
“你怎么会练就这样高强的武艺，是有遇到过什么贵人搭救吗？”
“我的武功是我娘教的，我这一生唯一的贵人怕也就只有我娘了吧。”
望着贾珏叙述着这些心酸的往事，脸色却显得稀松平常，薛宝钗为这少年的遭遇一阵心疼难受。
“那些北戎人为什么要说你是刺客呢？”
“我杀了他们北戎一个豪族公子哥儿，那公子哥儿鱼肉百姓，无恶不作，我实在看不过眼就出手替天行道了，那公子哥家里权势滔天，便派出军队来追杀我了。”，赫连磊既然人都死了那可就别怪贾珏给他乱安罪名了。
“你不会感觉害怕吗？”
“有些事，必须得做，有些人，必须得杀，这种世道，越怕死反而死的越快，我这些年做事从来不记后果，要真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当死则死，莫留遗憾就是最好。”
薛宝钗沉默了，贾珏的心性比她想象的还要刚强不屈，也许正是从小见惯了生离死别，才能做到这样将生死置之度外吧，注视着面前这个与自已年龄相仿，却经历天差地别的少年，薛宝钗不禁心绪难宁。
“他在面对我时稍显轻佻孟浪，但在与人平常交流时谦逊和煦，聊起过往云淡风轻，对敌时却又凶残冷酷，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