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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清风吹进阁楼，带着早春气息的绿叶刻画出风的轨迹，最后轻轻落在了一本泛黄的史书残页之上。
轻纱拂过，谢之煌怔怔地看着眼前……
外头天光渐显，屋内的一应陈设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分明是自己幼时还未出嫁时的清安阁。
这是怎么回事？
萧氏皇族构陷谢氏谋反，自己不是挥剑自刎了吗？如今怎又回到了这里？这是死后的幻觉吗？
“小姐！可不许再贪睡了，今儿是老太君寿辰，您要是去得迟了，夫人可要怪罪我们的。”突然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因兰便笑着走了进来。
“因兰？”谢之煌看着眼前人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下床跑到了铜镜跟前——
不，不是幻觉，镜中的女孩面容白皙，眉目清秀，两颊还带有稚气未脱的婴儿肥……
因兰见谢之煌光脚便下了床，忙提着鞋子给她穿上，蹙眉嗔怪道，“小姐又贪凉，明儿生病了，夫人老爷只怪是我们没照顾好小姐，小姐快些穿上。”
“因兰。”谢之煌低头看着因兰，蓦地眼圈便红了起来，从前自己总嫌因兰仗着她比自己年龄大，又是祖母身边王妈妈的孙女，管东管西。可南行路上，也是她为了救自己死在了贼人刀下。
“怎么了？小姐？”因兰起身便看到谢之煌眼中含泪，心中大惊，连忙问道，“小姐这是哪儿不舒服？”
谢之煌却将因兰死死抱住，嘴里嘟囔着是昨夜做了噩梦，心中却是在想这一世，自己一定要保护好身边的人。
主仆二人一边说着体己话，一边将谢之煌收拾妥当。
谢之煌也终于弄明白了，现下她正是十四岁，离谢氏覆灭还有十年，而今日是她祖母生辰，那祖父战败身死的消息再过半月便要自北境传过来了。
前世皇室欺她谢氏至此，毫不顾念昔日谢氏祖先扶持太祖皇帝登上帝位的恩德，当年若是祖父和父亲他们还在，萧家人又怎敢如此！
这次她一定要救下祖父！
约莫卯时正，谢之煌便到了大夫人房中请安，快到辰时，母女二人才坐着轿子去了老太君的颐安堂。
一家人和乐融融，直到老太君指着谢之煌道，“煌丫头也该到指婚的年纪了，前些天王老夫人来时便说看上了煌丫头，我瞧着王家那年哥儿不错，不靠荫封，偏要自己去考科举，去岁还真让他考过了，是个有志气的。”
说着，老太君含笑看向了大夫人，问道，“老大家的，你看如何？若觉得好，等煌丫头的及笄礼过了，我们两家人便商量着把婚事给定下来。”
大夫人还未说话，谢之煌便率先开口，“祖母，不可！”
此话一出，谢之煌便后悔了，她还未适应身份的转变，现在的她不是后来的相国夫人，也还不是谢氏一族的掌家人，如今她只是一个闺阁女儿，如此当面反驳老太君，只怕会让她不悦。
虽然王丰年的确是个好的联姻对象，可谢王两家已经是加无可加的富贵尊荣，如今她羽翼未丰，祖父危机未解，一不小心就会走上与前世相同的道路，她不能再与王丰年联姻了。
况且私心来讲，她成婚后虽与王丰年举案齐眉，可他身边莺莺燕燕也实在让自己烦忧，这一世她要保谢氏平安，没工夫去应付那些人！
果然，老太君顿时收了眼中的热切，冷冷道，“煌丫头现在大了，我是管不了了。”
大夫人连忙道，“母亲哪的话，年哥儿是燕京城数一数二的公子哥，哪怕是公主也是争抢着做夫婿的，煌儿哪有不愿意的，刚才是高兴坏了，母亲莫要见怪。”
大夫人一边说，一边给谢之煌使眼色，心道这丫头今儿是怎么了，平日里是最和顺的了，就算是对婚事不满，又怎能当众反驳祖母，让她下不来台？
谢之煌也是笑着凑到了老夫人跟前，软声哄着，“管得了管得了，孙女最爱叫祖母管着了，若是哪日祖母不管我了，孙女可是要找个地方哭去了，祖母看上的自然是顶好的，孙女就是一时脸皮薄，这才失态了。”
说到这老太君才缓和了神色，刚想说些什么时，谢之煌连忙道，“今儿是祖母寿辰，还要为了孙女的事操心，岂非孙女不孝？好祖母，孙女给您准备了寿礼，我们看寿礼好不好？”
“就你嘴甜！罢了，祖母哪会生你的气。”老太君心知这丫头在转移话题，但听着孙女熨帖的话，到底是没有作。
大夫人见状松了口气，双手拍了拍，一众丫鬟便将几位小姐公子的寿礼送了进来，这才哄得老太君重新展了笑颜。
这次寿宴不是整数，因而请的人只是有姻亲的几家，即便如此，朝臣王侯趁此机会来送礼的也大有人在，上至公侯皇亲，下至百官，至于五品以下的官员，竟是连请献都要先给谢家下人奉上珠宝珍玩，这才有资格进入送礼名单。
宴席之间觥筹交错自不必说，从晌午至黄昏，到了亥时还有血缘近的几家爷们在院落中喝酒。
谢之煌则与姐妹们陪着祖母在颐安堂说话，直到老太君说困了，才一一退下。
翌日清晨，谢之煌向祖母请安之后便单独留在了颐安堂，昨日联姻之事还未解决，她必须要打消祖母要将她嫁于王家的念头。
老太君倚在床几上假寐，半晌才道，“煌丫头，年哥儿这样好的姻缘过了可不一定再有，你可想清楚了？若非你是我谢氏嫡长女，他王家如何会来求娶？”
谢之煌跪在地上恳切道，“祖母容禀，正是因为孙女是嫡长女，父亲兄长又有战功，才不能与王氏一族青年一辈最优秀的弟子联姻。祖母当真不懂今上是什么心思吗？祖父此去北境，祖母可知……”
老太君闻言眸光一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孙女，想不到身于闺阁之中，她竟看得清这些。
过了良久才叹气道，“煌丫头聪慧，可惜不是男儿身，正因皇室虎视眈眈，我们世家才要不断巩固姻亲之好，只有这样，能才保住世家千年荣光。”
谢之煌道，“祖母，卧榻之畔怎容他人鼾睡，世家与皇权分庭抗礼，最后只有两条路走，要么被皇权吞噬殆尽，要么便覆了这皇权！”
老太君闻言心中大惊，好似今日才认识这孙女一般，愣过神后连忙呵斥道，“这样的话不许再说！要人听见平白连累了谢氏满门！”
顿了顿，又道，“你与年哥儿的婚事……既然你不愿，那便算了，日后祖母再给你挑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