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 真情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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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三月里一个普通的夜，这一夜，下起了小雨，就像七年前那个大婚前的夜晚一样。

她没有撑伞，只提着一只灯笼，从夜雨里，缓缓走来。小楼在海棠林里，花开得正好，远远便可以闻到花香。

“已是有花缺有月，哪堪有酒却无人？”虽在雨里，他仍照例在院中独酌，仿佛每年只要这个时候在这里待一会儿，便会好受一些。

“真好，有酒无人竟然比无酒无人还要悲凉。”烟如织来了，像一朵风云中摇摆的白色山梨花，园里粉色的海棠跟她比起来也显得俗气了。

“如织...？烟帮主。”徐耕舟十分惊讶，虽然以他的武功，觉察到有人进入小院并非难事，可是今夜他醉得厉害，更重要的是，他没有想到她会来。

自他在这里杀了吴笙的那一日之后，一别六年再没相见，烟如织从未对他难，没有质问也没有寒暄。野云寨与戈马帮依然往来，但他知道，烟如织的心已经离开他很远很远了，但对烟如织的一切，他又何曾真的放下过。

“烟帮主？徐大哥决心要这么称呼如织吗？”烟如织在他对面坐下，完全没有将自己当作一个客人，“徐大哥每年都要来此祭奠父亲，如织怠慢，从未前来谢过你。”她的举动让他摸不着头脑，他低看着手里这杯酒，竟不知道该不该喝。

烟如织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我敬你。”“夜深了，”徐耕舟缓缓站起身来，他喝了许多酒，有些站不稳，“我无力相送，如织请回吧。”

“我还没有喝一杯酒，你这就要赶我走了吗？”烟如织轻轻笑道，走到他身边去，“这栋小楼不是你为我重修的吗，可惜为什么，我竟然没有在这里住过。”她仰着头，望着这桩小楼，眼神迷离。

“你想说什么？”徐耕舟眼神也很迷离，烟如织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想说，今晚，我要留下来。”烟如织毫不矜持地把身子靠了过去，她插在梢的白梨花就在徐耕舟的鼻尖，梨花的香气，沁人心脾。

“别闹。”烟如织是有目的的，徐耕舟知道，他用尽全部的力气撑住桌面，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他曾是她少女时候全部的梦境，可是今天他们之间剩下的，竟然只有斗智斗勇的博弈。

“你要我走？你是不是忘了，父亲临死的时候，你答应过他什么。”烟如织有一滴泪，就落在他胸前。“当然没有，我曾经说过，只要我还有半分力气，绝不让人伤害如织。”徐耕舟胸口一热，回答道。

“既然你还记得，你今天又何忍伤我？”徐耕舟没有再说话，而是把烟如织横身抱起来，转身回到小楼，他没有看到烟如织鬓边的梨花，随着她的眼泪一起落了下来。他或许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但他又如何能不陷下去。

夜风撩起了小楼四周的白色帘幔，也吹起了阁内的水晶帘和床边的宝络流苏，可是如何吹得尽岁月里的尘埃，让一对曾经相爱的恋人，重新相守？

这一夜，若是生在七年之前该有多好啊！

晨光熹微，烟如织打开窗，让风吹进来，让徐耕舟的酒醒了醒。“这么早，就起来了？”徐耕舟从床上坐起来，他虽然喝了很多的酒，却依然记得昨夜都生了什么。

“柘儿醒来看见我不在，会闹，我要回去了。”烟如织早已起来，此刻已经披上外衣，准备离开。“你待他倒很好，这个孩子身世很凄苦吧。”徐耕舟幽幽说道。

“现在你知道，他不是你恨的人的孩子，可以放过他了。”烟如织的话冷得很，像是一个讽刺。但她能明白徐耕舟对王柘的恨，就像阮谷生会恨徐耕舟一样，而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徐耕舟知道自己昨夜之前还是处子之身。

“你说什么？”徐耕舟有些疑惑。“徐爷这么关注这个孩子，这一年里，常着人教他武功。”原来烟如织现，教王柘武功的人来自野云寨。

徐耕舟叹了一声，“我在你心里，已经这么不堪了？就算我真的恨王赦，也不会拿一个孩子的性命开玩笑。我只是听人说，小公子体弱，需要修炼纯阳内功心法调息，这门武功，恰好桐庐修炼的不错。”

“既然徐爷这么好心，我就请你亲自教他。”烟如织知道，徐耕舟或许没有恶意，但是他若非以为王柘是王赦的孩子，一定会亲自教他，让徐耕舟成为王柘的师父，对孩子是一种保护。

“你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这个吗？”徐耕舟当然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他们大约永远回不去了。

“这个交易，还算公平吧？”烟如织是存心要激怒他似的。“交易，”徐耕舟冷笑道，“如果是这样，烟姑娘付出的也太少了吧。”“这个江湖也不是只有徐爷会这样的功夫，烟如织，也可以去别处给柘儿请一个师父。”徐耕舟真的怒了，他抓住烟如织的手腕，“你父亲要是听到你说这样的话，会如何想。”“你如果在乎我父亲，戈马帮的事情，柘儿的身世，我都要你帮我圆过去。”在江湖久了，烟如织倒觉得没有什么是不能利用的，尤其是对徐耕舟。

“你变了。”在他心里，烟如织一直没有变过，能够保留他最为珍视的真挚，可是，他们大概真的回不去了。

烟如织走回风波庄的时候，朝霞映满天，王柘站在门外等她回来。“你怎么在这里，冷不冷？”她蹲下身来，握住王柘凉的小手，他的眼睛太像王赦了，烟如织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柘儿没有闹，柘儿长大了，可以自己睡。”王柘伸手给烟如织擦干眼泪，“清姨说了，以后，妈妈不能天天陪着柘儿了，我都懂得。”“我的柘儿！”烟如织一时无语，只能把孩子紧紧抱在怀中，希望自己为他做的筹谋都不会让自己后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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