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九 霜叶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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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小楼的那一夜过去了三个月，入夏的时候戈马帮接到了很多礼物，最重要的，是两个要独立的分舵都乖乖地被换下了一把手，戈马帮终于安稳了下来。
“帮主，野云寨送了聘礼来...”银光有些惊讶，烟如织却面色如常，“知道了，让金夫人来清点入库吧。“
卫清言应声进来，仔仔细细读了三遍聘书，才吩咐，”去洛阳请简姑姑回来主婚，隔日择良辰，就去喜帖吧！”烟如织对这一切安排并不异议，“婚事一切从简吧....算了，看他高兴吧，这些原本是我欠他的。”
这一场婚礼不喧哗却很贵重极了，这种安静自有力量，所有人似乎认为他们本来就是夫妻，好像七年前就已经这样了。
同一年入秋了，云岭的枫香每到这时就很美。每个月，烟如织大半的时间仍会待在风波庄，徐耕舟也经常外出，他们成亲以后见面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栈川和云岭的边界上新建的院子，山石俱美，家仆常在，却没有半分生气，只在这秋日最佳的时间，他们会回来住一住。
“徐爷回来了，”银光在门外问候，“夫人还在午睡。”徐耕舟离家半个月，这一日才回来，但他一进门，就把风尘都留在了门外。
“少爷呢？”徐耕舟将外衣脱下来，递给银光。“少爷在屋里念书呢，夫人说，不念完，不准出去玩。”
“知道了。”徐耕舟微微一笑，三年又过，王柘此时已经十岁了，越来越调皮，一点也不爱看书。
反而是和他一起长大的金讷言很沉得住气，一坐就坐大半天，读起书来津津有味。三个月前，金家因想念长子，接了卫清言母子回去，毕竟是一家人啊。
卫清言这些年在戈马帮磨练得也自有一番处世之道，回去也能周旋应付，再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媳妇了。
徐耕舟站在云岭边界的山坡上，很多年前，在祭月古城的梦里，他就站在这里，看着他治下的云岭海晏河清，江湖不起波澜。
那个时候，他尚且不知道那个朝他走来的女子是谁，那个时候，他或许也不在乎那个人是谁，他不过需要一个听话贤惠的妻子罢了，可是谁会想到，命运会这样安排。
正当他望着山下出神的时候，有人悄悄地靠近他，一招攻向他背后的死穴。这个人出招一点也不高明，徐耕舟自然不惧这样的偷袭，他只是稍稍一转，侧身躲开，偷袭者顺势就摔下了山崖。徐耕舟却是一惊，立时飞身去把偷袭者拽了回来。
“柘儿，你没事吧！”偷袭者不是别人，正是戈马帮这个顽皮的小少爷。“我赢了！”王柘高举左手，手中拿着一支有裂痕的白玉梨花，是刚刚从徐耕舟怀里偷来的，“我就说过等你回来，我就能拿到吧，爹！”
徐耕舟松一口气，敲了这个小子的头一下，“我走这几个月，桐庐就教你用这个法子？”徐耕舟又好气又好笑。
“桐庐师父才不会教我这个法子呢！这是银光姐姐姐姐教我的！她说，要想赢爹，什么武功都不管用，得用计谋！”王柘十分得意的样子。
“呵，计谋！”徐耕舟又敲了他一下，“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学武功呢，你知道，你娘不许你学武功招式。”
“爹，你不用这么怕娘亲，她虽然看起来凶凶的，但是心软得很，对人其实很好。”王柘悄悄在他耳边说道。
徐耕舟笑而不答，他何曾不知道烟如织是这样的。这次离家之前，他曾跟王柘约定，如果王柘能从他怀里偷到这支玉钗，他就教他真正的武功，而不是内功心法。
“爹爹，人无信不立，你说话要算数的呀！”王柘负着手，活像一个大人。“那好柘儿，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学武功。”徐耕舟很是好奇。
“柘儿听银光姐姐说，娘亲怀着柘儿的时候被一个坏人带走了，在外面生下柘儿。此后爹和娘就一直分开，直到柘儿七岁，才重新团聚。柘儿想，娘亲被人抢走的时候一定怕极了，如果我会武功，以后就不会让人欺负她了。”这是徐耕舟为王柘编造的身世，想来他和自己的母亲一样，善于编造瞒得过全江湖的身世。
这个原因确实令人动容。“好，我答应你，但这件事，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徐耕舟摸摸少年的头，如果可以，他真希望王柘真的是他的孩子。
“哎，爹爹，你为什么这么怕我娘啊。”王柘“嘿嘿”一笑，从地上蹿起来，冲他吐吐舌头。“坏了，娘过来了！”远远见到，烟如织从山间的雾气里盈盈走来，就和徐耕舟当年的梦境一模一样。
王柘一下扑到母亲怀里，撒起娇来，这是他犯了错惯用的法子，对付烟如织尤其有用。“你这才写几个字啊？又跑出来玩。”烟如织看着跑得满头大汗的儿子，拿出手绢给他擦汗。
“娘，今天早上收到清景姐姐的信了，你看见了吗？”王柘机灵得紧，立刻岔开话题。“看见了，姐姐的字写得多好啊，哪里像你。”“是师傅教的不好。”“胡说，字啊，是自己练的，你爹的字打小就写得很好。”
烟如织说完才现被徐耕舟听见了，便脸红起来，她小的时候总想办法把徐耕舟随手写的东西当宝贝一样收起来，还偷偷学他的字，学得也有七八分像了，却总不如他写得好。
“爹爹，那你以后就教我写字，我下次回信一定能比清景姐姐写得好。”徐耕舟笑笑，事后他真的写了，“虚名易得，实学难求”八个字给王柘做座右铭。
“妈妈，那我现在去玩一会儿，明天开始练字好吗？”“去吧。”你没有办法拒绝一个这样的孩子的请求。
王柘欢乐地在山坡上跑着，秋日的时光最美，原不该困在屋中，烟如织和徐耕舟顺着他的足迹，在后面慢慢走着。
这些年，他们在一起也能说说江湖的趣事，共同的朋友，尚未到无话可谈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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