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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勒吉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对待这场半是胁迫式的索要,对方以一百个奴隶和三十匹马外加一个小山谷为代价换来他手里的鸡零狗碎,但这头小兽似乎已经长出了獠牙。

他知道什么是他该拿并且能守住的..换来的这么一点财产,除了颛渠阅南那个愣子,其他三个兄长只怕没那个脸再来索要了。

不读书的乌勒吉找到“书呆子”四弟的时候,那人正拿着晋人珍贵的“左伯纸”线缝的左开本古籍,坐在蒿草编织的高蒲团上,和妻妾们一同默读。

乌勒吉走入版筑之房,跨过有孩子腿高的门槛,拉开硬杂木的破旧双开木门,面前正是浮屠教的香炉,炉子里熏烧着拉河以西最不缺的沉木sarmate,这是萨尔马提亚人上供的、从维斯杜拉河一带采伐的乌木沉香,皮革和雪松分别赏赐给了麾下士卒。

这就是四王子范淖尔布的品味,他甚至有个东方名字,叫范菥蓂。

乌勒吉穿过弄堂,外面有四个人在站岗,他们穿着羊蝎族的深花交领外衣,戴着故匈奴的皮帽,手上敲着手鼓,高高唱着迎宾的歌谣:

丝帛两匹,谷物两斛,丰货馁币,祡我农商。今有贵客,印蒿前葑,着我幽兰,焚我辛蓉,着彬前列,观亲有宠。盛我当归,豆蔻其华,没药燃脂,安息藏红。

乌勒吉和两名从者静静听完这些沐猴而冠的羯族人唱完晋语的焚香祝祷歌,击节赞叹。

“老四,你做的这些花样,旁人还当真模仿不来。还有你那些奴隶,带来东方的磨坊..听着主人家的歌,怕是连肩上的担子,都要松些了!”

话音未了,那一排排素白葛服的佣人、手持秋日成熟的麦穗一株,双手捧起,从室内鱼贯而出,他们小步前驱,白兮(单底鞋)白袜,皆身晋人之服,而改宽袍长袖为窄袖阔腿、头戴纶巾,列队为凭,鞠躬施礼。

里间又转出一个青衣小童,身不满五尺,乌勒吉恍惚认得:那正是四弟范淖尔布六岁的长女。头梳总角,身着秋香六桂团锦袍、腰跨松花嫩头绿玉带、斜配苦竹黄花翠提篮,又衣襟右衽挂一月下白河长天水,里衬油点花清玉露白,下摆梳个草原姑娘长直溜,脚踏翘头乌云靴,口里唱着拉河东高山上呼朋引伴的鹦歌鸯语,足下踢着魁星斗步:

“五鼎备!”

五鼎当然不会有五鼎的,那些奢侈的青铜具早就被缺铁的匈人熔炼成武器,但木雕的或是旧混成金属物不可再提炼的腌臜物倒是在附庸风雅的人这儿留了一堆。

“好物件不少!”乌勒吉站在一侧,皮笑肉不笑。

“那是自然,这些算不上什么珍贵的玩意。但是三哥啊,这吃的可是要精调细脍。炊具是炊具,用来煮肉,煮五谷..那些什么鼎、鬲、水壶、蒸笼、甑..在咱们这都是陶器,架在火堆上闷烧,放进山猪肉里混炸、或是放入萨满们祭天的大锅里混煮,都是一类进补的吃法。”

他拍拍乌勒吉结实的手臂:“我是半个斯文人,学不会像你们那样急疾如火地骑着烈马、挥舞着长刀,去杀伤人命来得快活。”

这个带着妻妾出迎的男人峨冠博带,甚至扑了熏香和白粉,但晋人的远游冠、上襦下裳加蔽膝之外,外头罩着的居然是一层夹袄,夹袄中塞满皮革,赫然是一件外皮甲。那晋人宽大的衣饰被改的紧窄而便于活动,乌勒吉看着弟弟的样子,出一阵阵低笑来。

“晋人的装束深入到你的内里..你的灵魂上都是它的装饰品了。”笑完之后的乌勒吉显得有些严肃,那刻意为难的味道就摆在那张眼珠总是上浮或下坠的脸上。

“但我听说这些武乡的羯人后裔杀死了北方不少的晋人,最后被鲜卑人赶到了我们这儿..晋人对他们掀起最大的报复,杀戮、炖肉,那些如禽兽般的举动,在他们失势以后轮回般重演,而留在故地的匈奴,居然已经改了族姓,变成了刘氏..很是可笑,战胜我们的敌人已经在根本上叫那些专咬自家人的狗子们屈服了,他们在心上也已经变成了丢弃自己祖宗的奴隶!”

这些话挑衅意味十足,因为此刻范淖尔布正穿着“被他们击败来到晋人”的装束,并学着一百多年前那些江左名士们风流倜傥洒脱不羁的“柔情气派”。

“没有上桌子,饿了的野狼怎么见到主人家,就把獠牙露出来了?”和想象的一样,范淖尔布一点也不生气,听到充满攻击性的言语,这个人不作回答,真的像个卓尔不群的名士,拉住自己出来报幕的女儿,蹦蹦跳跳地走入里屋去了。

待客之礼也到此为止,乌勒吉拔出了刀子,那些本是唱诵迎客之曲目的羯族人也纷纷怒目相向,这些才是真正残忍成性的野狼..当镇得住他们的主人出现的时候,当这些人没有被富贵荣华腐蚀的时候,即便他们不算多么强悍的士兵,也必是最凶狠的一批狩猎者。

前来做客的乌勒吉只带了两个随从,而周围的羯族人至少有四五十,他们围拢过来,用不高却粗壮的身躯组成一堵无法轻易翻越的院墙。

“三哥不要忘了,羯胡可是食人的..”软绵绵的话语这个时候仿佛别居杀伤力,那个长袖善舞的范淖尔布像磕了五石散的魏晋名士一般,说疯就疯,好似真的不在乎外头的规矩,就要一声令下,把自己上门挑衅的三哥乱刀分尸了。

“也对!老四,杀了我之后,明天有资格问鼎王位的,也还只有四个了。”乌勒吉看着逼近的羯人,握刀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原来三哥不读书的!”朗朗之声自内室传来,不值钱的杂木搭的屋子里,露出那个癫狂佯醉之人的衣角。

“是四个!”乌勒吉丝毫不在意背后,他忽然猱身直冲,在几根长矛的逼近下骤停,抓住一根矛杆,将那个羯族卫士一把拉了过来,一脚踢倒。

“我们最小的弟弟,昨日被大王分了一块小小的马圈,配给他一百个奴隶..不过被我要了过来,那个小东西很识进退、懂规矩,老四,你在四岁的时候,有这般应对么?”

门里有刹那的沉默,接着三声轻轻的掌声:

“他不还折断了你那回炉炼烧不成的一件残次品么?你背上背的那口青铜古剑,不算今日给我的见面礼么?”

这话轻佻而无礼,乌勒吉听在耳里,却露出笑意。“很高兴看到我的弟弟没有被那些晋人腐蚀..康居人给我们带来的这些晋人的潇洒狂浪..不就是想叫我们跟那群抛弃家国的疯子一样,好叫他们有朝一日能翻身骑在我们头顶么?”

“四弟还是我们匈人。真正的匈人,没有妻儿老小的顾念,能信任的,只有老伙计战马还有我们手中的马刀和铁弓!”

他冷笑一声,收起刀子,也按下同伴的武器,已经不需畏惧这些越靠越近的羯人的短矛。

他不信老四敢在自己的大院子里杀死他这个哥哥,那个最小的孩子到目前为止没有得到左谷蠡王的正式承认,而他不同,左谷蠡王只有两个弟弟,二弟已经死在当初隐秘的争位事件上..他这个亲生父亲还活着的过继儿子,即便无缘大位,也没有人敢轻易得罪。哪怕是如今的大王,也要把他高高捧起来,给他最好的一片马场,一千个精锐卫士、最少的追随者和最丰美的猎获,以彰显在位者的仁慈。

果然,一阵收兵的羌族长笛声从枝丫的木门内呜呜咽咽地响起,深闺怨由攀上了这些离乡汉子的心底,羯族人面露悲戚,在越来越细的羌笛声中鱼贯而出,让出了中心的位置,把所有密谈的机会留给两个会玩心眼的兄弟。

“三哥好勇气!”来人排着圆圆的扇面,屏风小扇又是晋人的时尚玩意,可如今那东方的国度早已被他姓取代,这个轻佻的男人斜跨长刀,带着妻儿,一家人像串门似的将木桌木凳摆放在庭院中央。

“来,三哥坐下一块享用。这儿的木材又便宜去取之不尽,我又向来不喜欢为难下人,于是那些喂马的、端尿盆的、挤奶的杀猪羊的都给了一间小屋子给他们。那些有了自己家的仆人帮我干活的时候可卖力了。”

范淖尔布将豆和黍分开,煮了一锅,四人分食,另有煮沸的村酿、几碟肉片,用含铁的粗盐水泡的,摆放在陶制的茶簋里。

“你说我有了弟弟,不再是父王跟前最小的那一个了..我信,我还相信那个不善掩藏的孩子和三哥你一样的味道..一样是一只蛰伏的野兽。”

范淖尔布被凶狠的野狼打断了对话,乌勒吉不但用对眼看着他,还把额头凑上来,直到与自家弟弟额头相触,两个人像孩子那样慢慢角力,将眼睛死死地瞪着彼此,和公羊公牛一样,以犄角的触碰和角逐来确定自己在一族之内的地位。

“你认为那个小崽子和我是一类的吗?”乌勒吉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口齿不清声调低沉,这般如情期打架的公猫一样的低吼表现让爱读书懂文化的范淖尔布忍不住轻轻低笑。

“当然,譬如养鹰,饥则为用,饱则扬去。这是晋人史书里的话,放在三哥身上,也最明白不过。”他忽然起身撤招,让乌勒吉孩子斗气式的行为落在空处。

“你把我的碗砸了,就说明你不是客人。至于我意外的好弟弟..他要是再大个十岁,我倒要刮目相看。”他挥挥手,戴着尖刺的护手磕在门板上,四长三短,这是一个信号,乌勒吉听到院子外头鸟雀惊飞扑腾翅膀的声音,霎时间他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弟弟要附庸风雅要做这一点儿不坚固的院里院外。

来做客的人容易摸不清这范淖尔布的门路,而要调兵,也能错开屋内客人的视野,坐在这儿,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脚步声,客人不免为肃杀的气氛心慌,而一抬头,橡树、栎、枥和山毛榉挡住了部分日光,只留下被筛选之后的阴翳,一旦静下来,四周寂然无声,幽静空旷的环境就难免叫人害怕。

乌勒吉离开的时候誓没有重要的事情,这辈子不会再来这里,也不会再和这个故作矜持的老四有任何交集。

而伤害了阿提拉的颛渠阅南,此刻正在环湖上弋猎,这个粗手大脚身材魁梧的汉子带着足足五百人环绕着四十罗里的湖面射着飞禽和水鸟,那些自北而来的日耳曼支系,充当了渔夫,将织网、做钩和捕鱼的技巧传授给试着下船游泳的萨尔马提亚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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