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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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路下，金耗子的那个笼子已经有了一点生活的气息了，这山林里其他生灵送来的松子，和它自己拾掇起来的一些干草，堆满了笼子，笼子顶部几片硕大的叶子搭成了屋顶。温暖、干燥，而且杂物繁多令人心安。

在虎族这片群山，它没有了食物的忧虑。虽然这里松树比鼠族那片林子少，但是吃松子的生灵同样也少，而且产量明显比鼠族更高，山间的野果也更加多样、鲜美。没有了生存之忧，它也逐渐放下了心中那罪恶带来的焦虑。此时的它正和金条一样将自己当成了虎族的一员，这南山的原住民。除了某些夜里，天路上传来的隆隆声将它从迷迷糊糊的梦境中唤醒时，当它抬头看着天路上一扫而过的光束，瞟一眼正在那山坡盒子里安稳沉睡的金条，会有一种久违的感觉袭上脑海…

成为明灵已经许久的金耗子还从真正的战斗过，也不知自己是否具备了明灵的某些能力。这一天，它终于有机会验证自己的能力了，终于可以向虎族的同胞们证明自己的价值了。

“小心啦，金耗子。”在这片热闹的山顶上，金条对站在它前方不远的小身影说道。

两只老虎蹲坐在那里，鼠二十一也站在旁边，所有生灵都有点期待的把两道金色的身影围绕起来，盯着它们的动作。

金条迅的拉长了身子，伏下脑袋，如离弦之箭射金耗子；接近金耗子时又忽的调转方向，向那道小身形的背后绕去，整个过程迅而又悄无声息。

金耗子必须集中全部精力才能跟上金条迅的动作，它努力摆动起尾巴，唤起一阵阵清风砸向金条。那清风总是一幅色厉内荏但后劲不足的样子，凶恶地从金耗子的尾巴飞出去，然后迅萎靡，飞不到两步就立刻偃息了下来，明显很难指望它们能够展起雄风，维护其主尊严。

此时金条已经绕到了金耗子背后，找准机会猛的扑向前面那道金色身影。察觉到危险的金耗子，心脏砰砰乱跳，急忙放弃了靠那尾巴维护自己尊严的妄想，慌张的往旁边跳去。

在外圈观战的鼠二十一此时正紧张的注视着场内，尾巴上一阵风正凝而不，身边一阵柔软无力但令人感到凝重的风正缓缓的绕着身子转。虎大惊讶的转过头看了一眼鼠二十一。

金条猛的扑了空，那道金色身影原先所在的地方此时空无一物。金耗子已经及时往跳开，而且瞬间隐去了自己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了所有生灵的面前。山顶上的所有生灵全都震惊的用目光四下搜寻着。

“嗯。跟那寒鸦一样的遁形么？”虎大也震惊的嘀咕了一句。

一扑未能立功的金条盘起了身子，探出三分之一的上半身向后缩起弦弓着脑袋，吐着杏子，专注的四下扫视着。

金耗子遁入了光影中，隐藏起了身形，围着金条寻找着攻击的时机。它绕到金条身后缓缓的靠近，欲要扑上去用双爪锁住金条的颈子，结束这场战斗，赢得它作为明灵的第一场战斗。它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死盯着金条的颈子，猛扑过去。

金条猛的转过身，直视着金耗子扑来的方向。只见它眼里瞳孔拉成一跳竖线，出幽幽红光。“嘶…”金条出一声短促的叫声。金耗子顿时如坠冰窖，呆滞在了原地，身形也脱离了隐形状态。此时的它连思维都已经停滞了，脑海如同昧灵一样混沌一片，只剩下物种对天敌本能的恐惧。它完全无知无觉的呆在那里，任人宰割。

金条悠哉的游弋到金耗子身边，用尾巴轻轻的拉扯了一下这个如同石化的小身影，把金耗子扯到在地。

此时的金耗子六神重新归位，它心有余悸的看着金条，问道：“你能看到我呀？”

“你隐不隐形与我没有区别。”金条平缓的说：“你隐去了形式，但本质依然还在。虽然没有了形态，但是你身体的温度、心跳依然没变。”

金耗子有些丧气，好不容易的似乎寻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可以安身立命的本领，到头来现这不过是个需要依靠劳动时间堆砌出成果的寻常技能，这沮丧头，挺像是错入了某个贫瘠行业后无力养家的男人一样。

“金耗子。你的这能力足以使你游刃于大多数情况了。”虎大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说服力不太充足，又补充道：“除非不幸的遇到少数天才或特别的明灵，金条、鼠二十一和虎幺都能应付你的遁形，至于其他明灵，恐怕对此束手无策。”

“金条，我们来比试比试。”鼠二十一跳到场中，盯着金条，一阵风绕着它的身体转动了起来。金耗子站到场外，重新打起精神，仔细的看着场上的两道身影。

鼠二十一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洗去金耗子失败的耻辱，以证明松鼠一族仍然有理由优异的存在于这个灵界。它把尾巴一挥，两道旋风绕出后背卷向金条。此时鼠二十一身后的大尾巴旁隐隐的显现着一个轮廓，那轮廓分明也是条松鼠尾巴的模样，两只尾巴在空中有序的摆动着。

“这是？”虎大震惊的看着鼠二十一背后那条虚幻的尾巴，自言自语的说道：“异象还是骨灵？”

察觉到飞来那两股旋风撕裂万物的力量，金条伸展开身体，快的贴着草地游走，一边躲避一边试图接近鼠二十一。那两股旋风似乎具有了自己的意识和想法，不断的追着金条变换着方向，鼠二十一也是集中着全部心神，操纵旋风追赶过去。

不断游窜的金条终于缓缓的靠近了鼠二十一，它找准时机，猛的扑了过去，双眼的瞳孔重又竖起，向灯一样闪出明亮、刺眼的红光。鼠二十一体验到了金耗子那种本能中对于天敌的恐惧，也瞬间忘记了自己的存在，那两道旋风失去操控而缓缓散去。但金条也未能如愿的扑到鼠二十一身前，它只感觉自己扑进了一团棉花之中，一下子身体就被风给托举在了半空，囚禁了起来一样。

金条奋力扭动身体，用尾巴像鞭子一样往空中一抽，在空中抽出道真空，从囚禁中挣脱出来，然后再次扑向鼠二十一，大张开无牙的嘴向它咬去。

眼见金条就要咬上鼠二十一，一阵风忽然从金条脚下升起，迅带着它向一旁飘去。此时的鼠二十一已然恢复了神志，正是它挥起一阵清风将金条扇了开去。

一场交锋兔起鹘落，双方都未能占到便宜，却让旁边的其他明灵大饱眼福。

“好。二十一。说不定你能带领你们鼠族踏上新的高度。”虎大慎重的看着鼠二十一，向它说道：“如果你的胸怀能如你的天才一般伟大的话。”

“虎大王。你们虎族也必定会更加辉煌啊。”鼠二十一打量了一圈这山顶的生灵，说道：“如此多的明灵，如此天才，何愁族类不兴呢？”

“金条这种生灵明明得天独厚，天赋了得，为什么灵界却没有它的同族呢？”鼠二十一疑惑的看着金条，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嗯…”虎大深深的看了一眼金条，感受到对方也同样投来的疑惑目光，犹豫了一阵后说道：“曾经灵界也有着蛇类明灵聚居。但自从界外那条剧毒的邪灵，用偷袭的方式毒死前任界主，并险些攻陷整个灵界之后，界内生灵和猴族就将界内一切蛇族明灵尽皆驱逐，并拒绝其种族的任何生灵歆享祖树灵花盛宴，让其族生灵终生愚昧，只能充当这界内生灵的资粮。”

“金条的觉醒实属偶然。刚好在灵花盛宴的时候坠入灵界，不早不晚。否则恐怕也会和它的族类一样禁足在巢穴内，或遭提前驱逐。”狐一唯唯诺诺的在旁为金条的觉醒和自己的驱逐生灵的失职增加了一条解释。

在这生灵昌盛的世界，各种族有着各自的明灵家族，有着同胞伦理的乐趣，有各自为之活着和奋斗的情感源泉。从来踽踽独行的金条，可能是种族的冷漠天性，或许是理性使然，它们的每一个行动，都去向那权衡利弊的天平中拥有更重砝码的一边。但脑袋中的理性之光，那促使它去思考自然、世界和个体关系的灵魂，让它隐约的感觉到，它不过是因为能够在他人的灵魂中具有了一定位置才能存在的存在，自我和这个世界都是在自己与他人的关系之中存在着，没有这些关系，它是谁、是什么、在哪里、做什么全都是无关紧要和毫无意义的。它觉醒的灵魂带来的思考以及那些对存在的质问，和那愚昧生灵的愤然不知其意的嘶吼没有两样。

它是如此的热爱南山这个地方，虎大的冀望、虎幺的友谊、黄廿的殷勤…这些都是真实的，它能感受到自己真切的存在于这里。它无比期望它的种族能够与其他明灵的种族一样，在这里永远兴旺、繁盛下去，永远延续着它对这片土地的深情。

“金条。蛇族的明灵会有重现灵界那天的。”看着那情绪低落正垂着椭圆形光滑的脑袋默默盘在那里的金条，虎大语气铿锵的说道：“谁也阻挡不了一个天才对世界带来的改变，你具有改变它们对物种成见的潜质和力量。”

“会有那一天的。虎大王。”

日月交替，春日里初绽的嫩绿愈的苍劲和板硬。灵界所有的明灵都在为着必将来临的邪灵之战做着准备，带着对逃避不了的宿命的恐慌和对这场战争的意义与个人在其中的使命的疑惑。

随着日光渐盛，空气变得灼热，南山的新生明灵们，则在期待着虎大所说的界外狩猎，迫切的向往着世界的另一副模样。

灼热的阳光不仅催得万物繁茂、成熟，也将大地的水汽蒸腾了起来，在空中聚成片片阴云，向大地笼罩而来。空中刮起了狂风、天空中乌黑的阴云里闪烁着条条白光，时而带着轰隆的巨响，猛的抽向大地。

金耗子从未经历过如此阵势，此时正卷缩在笼子里，恐惧地透过树梢盯着阴云里游动的闪电。每一场雨总是相似的，无所不在的风带着透骨的寒意，刺破肌肤钻进骨髓，使人如浸冰水。这让人不住颤抖的凉意，和在鼠族山洞中的感觉别无二致。草原、橡树、沉痛的脑袋、掌心温热的血液…种种罪恶的记忆又包裹住了灵魂，和不住的狂风一起带着它去向恐惧的深渊。

“呼呼”…夏季暴雨前的狂风不断掀扯着金耗子的屋顶，金耗子这位比鼠族曾经那位抽象建筑师更为蹩脚的建筑师所作的粗狂作品，比曾经橡树上的那个窝在狂风下溃败得更加迅和彻底。风粗野的掀开了搭在笼子上的树叶，迫不及待的欲要看清其下遮盖的诱人肉体，随后毫不怜惜的欺了上去，肆意的蹂躏。

“啪啪啪…”暴雨狂躁而密集的砸进林间，在树梢上碎成晶莹的小水晶，吹进没了屋顶的笼子里，洒在金耗子金色的毛上。很快透湿的皮毛就带着凉意紧贴在了皮肤上，正一点点的解去身体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