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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说……”小潘猝不及防地站到了他旁边,跟他一起盯着收款机上的绿色数字,他的心骤然提了起来,果然,也许吧,快点告诉我,灵境最近在干什么,有没有别的男人来邀请她约会,不过小潘像是自言自语道:“咱们是不是该给那两个通宵加班的家伙带点……”
他恼火地转过身,却真的看见灵境出现在了店门口。就像是海市蜃楼一样不可思议。
他的心脏重重地砸了两下,好像把身体砸穿了,带着惯性,破门而出跃进一口幽暗的深井里。小潘的车停在路边,灵境就站在那辆车前边的人行道上,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传进来:“潘垣!你昨晚把我的车钥匙直接装兜里了没还我你知道吗——”
小潘笑嘻嘻地迎上去,在衣兜里胡乱摸着:“你打电话,我给你送回去嘛。”
“你把手机也落在餐桌上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冽,就好像来自于遥远的回忆里。
她当然早就看见了他,却像是视而不见。他的眼睛只好落在她脸上,固执地等着她转过脸。终于躲不下去了,她看着他,嫣然一笑:“关景恒,好久不见。”
她的手伸出来,那个手机微微地在发颤。小潘笑嘻嘻地接过,聒噪的声音正好盖过了他那句:“是你太忙了。”
她无奈地摇摇头,眼睛没有落在他们俩任何一个人身上。
“灵境,你要不要上来坐坐?”他语气艰难。
“对啊对啊,上来我给你做杯咖啡——”小潘像是在为他解围。
她认真看了他两秒钟:“不了,我还得赶回去上班。”
她不知道他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直到她拉开出租车门,他才慌乱地转身去追小潘。
庸常的一天又要开始了。但是无论如何,总算看了她一眼。
其实灵境来过他的家,他的办公室——随便怎么说,总之就是来过这里。就是在那个刚刚过去的夏天。他们彼此都装作若无其事,好像从没有一起去过世贸天阶。那天的月亮圆得已经不再漂亮,一定与这诡异的满月有关,他像是随口邀请了她一句,愿不愿意到他的办公室来看看。她走进来,端详着,欣喜地惊呼了一声,看准一张崭新的钛白色的桌子,跳上去坐好,桌上的台式电脑跟着颤抖了一下。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是我太重了。”
他突然说:“也就是这样的……就这么小,都看过了,你想不想下楼去喝点什么?”他躲闪着她的眼睛,艰难地补充道:“冰箱里已经什么都没了。”
一丝冷笑在她脸上隐约一闪,她说:“什么都不用喝,等一下我就走。”
有一些事,他永远不想让她知道。那是在他们第一次见面后的某个晚上,他、小潘和公司其他两个人一起喝酒,他们在热烈讨论着究竟能不能拿到MJ的投资,小潘当时已经半醉了,半醉的小潘故作媚态地用手托着脑袋,惹得其他同事都想拿酒杯砸他。
“要是灵境说有戏,就应该有戏——”小潘诡秘地挤了挤眼睛,“灵境就是我室友——她跟那个钢铁侠……”小潘凑到他耳朵边,“你可不能传出去,要是在MJ里面传开了,她可就要倒霉了。”
“你说她和刘鹏……”关景恒压低了声音,用力地摇头,“我不信。”
“我本来不该告诉你,不过你也不是外人,至少,我在她手机上看到过,刘鹏凌晨两点微信问她有没有空,还真挺关心下属的——”小潘夸张地一饮而尽,“你听听就算了,也许只不过是刘鹏想泡她而已,我不过是想告诉你,有她在MJ,对你我不是坏事,原来上天安排我和她成为室友,是为了让我们互为对方的吉祥物——”
他也喝干了自己的杯子。
好吧,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是不能碰的。即便她不是钢铁侠的女人,只要钢铁侠真的想要她,他就应该知趣地站远一点。
但是她坐在他的台式电脑旁边,像小女孩坐在双杠上一样晃着双腿。她的手臂在空中一划,纤长的手指指向身后:“你的床在这些桌子后面,你想看电视的时候要怎么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过无数次了,到底该怎么办。他其实早就不怎么看电视了可是,该怎么办。为什么偏偏就把床和办公桌放在一起了,到底该怎么办?这个房间因为这一排一模一样的桌子,莫名有点像童年时的教室。而她就在此刻冲他一笑,指着门口的方向说:“你应该在那边墙上装一块黑板,这样味道就对了。”
接着她轻松地从桌上跳下来:“回去了,我的包在你身后你能不能拿给我。”
他却脱口而出:“我是打算在那边的墙上装一块白板,开会的时候用,你怎么知道的?……还想顺便买一张老师用的那种讲桌。”
她怔怔地看着他:“你——送我回家?”
“不送。”
“哦——那,我自己走了,再见。”
“不行。”
她轻轻地伸出手指,戳戳他衬衫上的衣扣:“你又不是小孩子,干脆去黑板那个位置罚站好了。”然后她咬了咬嘴唇,挑衅地看着他。
他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他紧紧地抱住她,她似乎并无抗拒。床为什么偏偏离得那么近呢?
钢铁侠又能拿他怎么样?到目前为止他没有违反协议里的任何一项条款,刘鹏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等一下。”她费力地推开他的肩膀。
他马上就要压下来,此刻他的双臂便撑在她身体的两旁。他的呼吸里还有一点隐约的粗重,是刚刚突如其来的热吻留下的痕迹。他不知道自己的左手无意间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拳头陷进雪白的床单里。
“你这样可不怎么厚道。”扬起眉毛是他的习惯动作。
“你是好人吗?”她认真地盯着他,她自己也知道这很丢脸。但除了继续丢脸下去,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于是她加上一句:“我不跟坏人睡觉的。”
他承认,从没遇见过这样调情的女人。他凑近她的脸,在她耳边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然后他开始轻轻吻她的脖颈,任由她的膝盖准确地夹住他的腰。
“算了,你来吧。我不怕了。”她闭上眼睛,漫漫长夜就随之降临。他不知道她此刻的脸上,为什么会有一丝真实的痛苦。并不是忧伤,她的五官甚至有些微的扭曲——这让他有点恼怒。
可是她的身体就像琴弦,他闯进去的时候相信自己听到了某种共鸣声。后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也开始盘旋着余音绕梁的颤动,是她传染的。
再后来,有滴泪从她左眼的眼角滑下来,被他的手指拦截在半路。这时,他脑袋里的眩晕慢慢散开,世界的酒也醒了。万事万物在逐渐恢复秩序,他端详着她右边的太阳穴——她眼睛睁开了,有点不好意思。
“我有时候会这样,”她解释着,“在这种时候,眼泪会自己出来。”
“哪种时候?”他笑了。中文果然伟大。
“特别好的时候。”她的胳膊紧紧环住了他的后背,好像他即将远行。
“所以我是坏人。好人——哪能让你这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