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礼物、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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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抹掉满脸的眼泪，缓缓神，拿了银行卡和饰盒从卧室出来，看见贝贝还乖乖地等在沙上，她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挂钟，不无内疚的说：“嗨，瞅瞅我这老糊涂的，说回屋拿东西，一转身，又被别的事岔过去了，你们这累了一天了都，……”

贝贝看到婆婆的不自在和自责，也看到了婆婆微红的眼睛，她拉着半夏的手坐下，“妈妈妈，不碍事儿，我不累，我想跟您待会儿，说说话呢。”小手摩挲着半夏的后背，“您别老是为我们想这想那，小心翼翼的，您看我，就一大咧咧的傻丫头，我没那么多事儿的，妈，您怎么对格格姐，怎么对家睦，您就怎么对我，好不，我要不听话，我要惹您生气，您也跟刚才弹家睦那样，“喯”给我个大脑瓜蹦……“半夏被贝贝逗的一下乐了，那场面也未免太滑稽了吧：

一个婆婆在儿媳妇儿脑门“咔”来个脑蹦，那也不能够啊。

半夏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天真的姑娘，心里默默地念叨：“我半夏福气了，有这么好一个儿媳妇儿，月老呀月老，让您老费心啦，下回上香，半夏给您加鸡腿儿昂！”

半夏挨着贝贝坐下，摸摸贝贝的头，“乖孩子，我贝宝恁可人疼呢，来，妈给样东西。”说着递过手里的银行卡，“这个是我和你爸早就给你准备好的，这里边有五十万，爸妈不管你们咋花啦，反正就给你，我们想着吧，现在的年轻人，婚礼呀什么的，各种想法都跟我们不一样，我们也不知道咋整能合你们的心意，所以，你们自己看着弄就行，我们都不干涉。终身大事，终身大事，一辈子就这么一回，整得称心顺意的，最重要啦。“没等贝贝推辞，半夏接着说：”这个是妈给你买的镯子，你爸本来不让我买，说怕你相不中样式，给钱就行。但是我寻思都给钱，不能表达我的心意呀，我就去商场，找了个跟你差不多的柜员，小姑娘看着很伶俐的，我就让她帮我选，帮我试……“贝贝故意打断半夏，嘟着嘴，假意嗔怪：”嗯？比贝贝还伶俐好看呐，呀呀呀？……“那不能够，照我贝贝那还是差出一条街的！”说着，俩人哈哈哈笑成一片。其实也没有多好笑，但是半夏和贝贝在一块儿，总是格外开心。

半夏边笑边打开饰盒，里边其实不只有她说的镯子，那是她花了小十万块买来的黄金三件套：一个手镯，一条项链，还有一对耳钉。

半夏取出那个花了三万六买下的黄金镯子，一边帮贝贝带上，一边端详着问：“小宝，土不土，土么，难看么，妈怕你不喜欢，我老啦，眼光不行，所以你要是觉得不称心，咱明天还可以去调换，我跟柜台说了的……”

那花色是半夏选了又选的，跟柜台的小姑娘问了又问，惹得柜台的小姑娘逗趣的问：“阿姨，您还缺儿媳妇儿吗？”“您放心吧，好看的，这个款式是最新的啦，而且黄金还保值，而且您这个，已经是我们这相对最好的啦。”

贝贝看了证书和价签，“妈，咋买这么贵的呢，咱没必要买这么贵的？！我其实不在意这些的……”

贝贝知道婆婆没有拆掉价签不是为了显示价格，只是想着如果不合她的心意好做调换，她也知道婆婆和公公一个月的退休金其实就那么点钱，这些年供了大姑姐格格读书留学，又供了家睦读完博士，积蓄已经所剩无多，婆婆这是下了血本了。

她心里真的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她也真心不想让婆婆这么破费。但是，她更知道，这个镯子以及盒子里的其他物件，她不能推辞，她要接受，而且要欣欣然，心满意足的接受。

她记得家睦给她讲过的，当年婆婆和公公结婚，买钻戒，公公给婆婆买了个八千块的三十分白金钻戒，给自己买了个三千块的白金指环。一共花了一万一。三十年前，大多数最最普通的女方婚戒也要一万三四千的，婆婆那个已经算很便宜了，但是回到家仍然未能幸免唐长老的阴阳怪气：“一个戒指，买个千八百块的还不行，有什么用？！“

公公肖亚气不过：“妈，您还有完没完啦，您怎么这样呢？那谁结婚还不买个像样的婚戒，我们已经够节省的了，再说，我自己的工资从毕业一直都在您那存着，这是我用自己零花钱买的！“

“零花钱？嗯？！那不是钱呀，钱得花刀刃上，这么大把大把往外扬，这才刚挑门过日子，男人是搂钱的耙子，女人是装钱的匣子，没有个好好管钱的，挣多少也剩不下，这刚开始就这样……“

半夏的眼泪劈里啪啦就下来了，她又不是傻子，这都已经不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了，这是脸对着鼻子，指槐骂槐呀。肖亚虽然生气，但是面对这个“被忤逆“后更会变本加厉的妈，无奈的喊：”妈，您行啦！“说着，挽了半夏的手，悻悻地回自己屋了。

想起这个，贝贝心里明白，这些是婆婆送给自己的结婚礼物；但是，这礼物，也是送个婆婆自己的。或者说，更是送给婆婆自己的，是送给四十年前，黯然回到自己的卧室，蒙住被子，扭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委屈无处倾诉的那个还未来得及感受乍为人妻的欢喜却先领教了初为人儿媳妇儿的艰涩凛冽的半夏自己的心理补偿！

贝贝晃了一下手上的镯子，温柔地看定半夏，自肺腑的认真吐出三个字：“谢谢妈！”

贝贝看着眼前这个善良温柔，饱经风霜却带着点孩子气的老人，这个被婆婆凌迟一样折磨了半辈子的婆婆，心底里翻腾着巨大的疼惜和爱意，她在心里暗暗地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做一件事，还了婆婆心底最深处的愿，熨平她心底里最褶皱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