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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时,洞开的城门轧轧关闭,黎国军人虽然没有拾起武器,却开始排成长列,在城墙下站岗。所有人都面城崦站,似在提防城内有人越墙而出。
公孙婴叹了口气,道:“传令,围住城池,全面戒备,若发现有苏……立刻就地捉拿。”
情势就此发生根本转变。
呙葛真备等人步入大社,便吃了一惊。
从外面看,大社的一半屋顶都被掀掉,进来才发现,原来拆除工作是由内而外进行了的,内部已经被完全拆除,苏国先祖先民的神位荡然无存,其余像什么神床、厢房、拜殿等等统统被拆个精光,和外面的空地一样,堆满了石材和木料,木料都被截得不足两尺长,决不是从大社上拆下来的,也决不能用来重建大社。
呙葛真备处理济北方伯的事务三直多年,一眼便看了这是要修建矿道所用。苏国藏有价值连城的硫铜矿的传说,他也颇有耳闻,心下稍稍一转,便已知端倪,却不说破,只问策问:“黎侯现在何处?”
策问引导众人往前,边走边苦着脸道:“臣也不知……将作少监基邦和司马韦素一正在追查,大人请……大人请……”
越往内走,地势越低,苏国大社前面只有一殿,后面却修建了很长的走廊,走廊依山石而建,刚开始,还只是一面是山石,到后来越来越低,两面都被山所包围,仿佛要下到深谷之中。长廊弯弯曲曲,蔓延一里多长,终于到了尽头。
跨出长廊,深谷也到了头,前面封住山谷的高高石壁底下,露着一处黑乎乎的洞穴,洞中隐隐有光,隔着老远,也能闻到冰冷的泥腥气。
车右贾岸力眼见情势越来越凶险,抢先一步站住,手握剑柄,喝道:“策问大人,这是什么地方?少府大人岂能入此险恶之地?”十余名下大夫分成两列,抢来上护住呙葛真备三人。
策问连连鞠躬,道:“大人……小臣有罪……那有苏挟持黎侯,退到苏国兆域之中——将作少监基邦、司马韦素一等已带人追入。请少府大人暂时回避,等臣等解决了此间的大事,当自缚前来谢罪!”
呙葛真备道:“此事甚为古怪,吾一定要亲眼看看,带路。”
贾岸力道:“大人要亲临危险之地,恕属下直言,关防人员不够,是否等待公孙婴大人带大军进城——”
呙葛真备正要开口,便听见石洞中传出一连串的惊唿,声音穿过曲折的山洞,变得瓮声瓮气,隐约听得见许多人连连敲打盾牌,乱成一团,中间还夹杂着唿喊:“小心殿下!当心!”
策问脸色大变,顾不得在呙葛真备面前失礼,从一名黎国军士手中抢过火把就往里跑,黎国众甲士慌忙连滚带爬地跟上,霎时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贾岸力还要再说,呙葛真备直截了当地道:“通知公孙婴,派两百人入城,但不可失了城外戒备。多找原苏国百姓来此,吾要当验证。”一面说,一面匆匆跟在黎人后面入洞。
贾岸力一直抓住有苏的胳膊,此刻也感到他全身激动得直抖,不敢放手,更不敢离开呙葛真备,仓促间对一名下大夫吩咐两句,便带着剩下的甲士,押着有苏入洞。
这洞是济北山中常见的溶洞,洞口及其狭窄,刚开始还能容两人并肩通行,到得后来,连一人都只能侧身而过。
贾岸上力紧紧抓住有苏的衣袍,拼命往前挤,只听见里面闹声不绝,声音在洞壁间回荡,嗡嗡的,里面的空间似乎不小,一直有阴冷的风往外吹,风里还带着些似硝亿霉的腥味,十分难闻。
好容易挤过一条长长的通道,忽然间,洞壁向两边延伸,退到黑暗中去,再也看不到边。
贾岸力举着火把看了好久,才发现原来已经进到了一个极大极宽阔的洞穴中,等眼睛适应过来,才看见远远的到处都是微弱的光点,有人将火把在洞中到处插满,可就算这样,也完全照不到洞穴的顶和边,可见其广大。
不知是从何处传来巨大低沉的隆隆声,仿佛在很近的地方,有一条奔腾咆哮的河流。
随同进来的济北军都从未见过如此景象,不由自主地挤在一起,仰头四看。
远远的有火把晃动,传来呙葛真备严厉的声音:“尔是保人!胆敢犯上作乱,欺凌黎侯?黎侯乃是册封诸侯,国之干城,尔如此无礼,不要命了么!”
有苏身体一震,贾岸力紧抓不放,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不要乱动。是非曲直,自有少府大人作主,你敢乱动,我立刻斩下你的首级!”
有苏道:“请把我的手杖还给我。”
贾岸力道:“可以。”便将下车时从他手中抢过来的手杖塞到他手中。
有苏用杖在地下轻点,笃笃声中,犬马之劳迈开步子,向黑暗深处走去,竟似比贾岸边拿着火把还看得清楚。
走到近旁,只见数十名黎国甲士远远分散开,围成三个大圈,越往圈子中走人就越多越密。地下也不要是乱石,而是用木板、青石等铺就的道路和地板,只是年月久远,许多地方都已残破不堪。
越往前走,越是心惊肉跳。看似偌大无边的洞中,竟然还横亘着一条宽阔的深沟,青石和木材搭就的地板,一直延伸到深沟之上,在那里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台子,台子远远地探出地面,悬在深沟之上,在只有星星火光照亮的地底,就像是悬在地狱之上的楼台。
黎国军人将台子紧紧包围起来,剑拔弩张,气氛十分压抑,除了熊熊的火声,连声咳嗽也没有。
贾岸力见呙葛真备与随身的四名侍者站在人圈中,顿时放下心来,静立观望。
台子最边缘是一栋小小的木屋,旁边还有几支黑色的巨木撑起来的架子,架子上挂着许多凌乱的绳索,显然曾经有一个巨大的绞盘,现在已经不见了。
屋子外面数名黎国大夫持剑以待,却不敢进去,里面“乒乒乓乓”,激战正酣。但见在场的黎军多有挂彩者,黎国人显然经过苦战,才将他们口中的“有苏”逼到那间屋子里,贾岸力不禁暗自心惊,难道这个“有苏”真有如此可怕的能力,在重重包围下仍能全身而退?
他不由得更加用力地抓住有苏的袍子,有苏却丝毫没胡挣扎之意,由着他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