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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2>1</h2>

在这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哪来的吉他声?这是支凄凉的歌子,叫人怀念过去,唱的是死亡。一般说来,西尼奥·巴达洛并不浪费时间来思考那些黑人、混血儿和白人工人在这可可地带唱的歌里凄惨的歌词和曲调。可是这一晚,他骑着一匹黑马缓步前进,却觉得这凄惨的歌声扣住了自己的心弦,并且,为了某种原因,他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他想起了大厦客厅墙上那幅画上的人物。这歌声准是从一个可可林里,从一座隐藏在可可树丛里的屋子里传来的。那是个男人的声音,西尼奥不禁觉得奇怪,黑人们晚上睡觉的时间那么短,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来乱弹吉他,他在大路上每拐一个弯,歌声总还是伴随着他,有时候轻得不过像在低声细语,跟着却一下子跟声音大起来,好像就在身边似的:

我的生活没指望,

整天整夜干活忙……

西尼奥·巴达洛听见背后传来他手下的“卡潘加”骑的驴子的蹄声。他们一行三人:混血儿维利亚托;特尔莫,一个瘦瘦的高个子,讲起话来带着雌音,开起来复枪来却百发百中;还有科斯蒂尼亚,就是杀死雅辛托上校的那一个。他们一边赶路,一边讲话,谈话的片段被夜风带到西尼奥耳边。

“那家伙伸手按在门上——闹出乱子来啦。”

“你开了枪没有?”

“来不及了。”

“你每次搞上个女人的时候,总免不了闹乱子。”

如果黑人达米昂在场的话,西尼奥一定会把他叫上前来,跟他并骑前进,并且把自己的一些打算讲给他听,那黑人就会一声不响地听着,点着巨大的脑袋,表示同意。可是达米昂如今成了个呆子了,在公路上徘徊流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直像个小孩子。西尼奥费了不少口舌,才不让儒卡把他干掉。有一回,他哭哭啼啼地来到种植园附近,看到他的人都说,他们简直不认识他了,他变得骨瘦如柴,满头都是羊毛似的头发,两只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就这样走来走去,嘀咕着什么死孩子,什么天使的小棺材这一类话。他一向是个好黑人,直到今天,西尼奥·巴达洛还是弄不明白,为什么那天晚上他对费尔莫开枪会没打中。难道他当时就精神失常了不成?走到大路拐弯的地方,歌声又传到西尼奥耳边,叫他想起了那天下午,想起了客厅墙上的那幅画,上面画着吹着笛子的牧童、田野和一方平静的蓝天。那准是支愉快的曲子,幽雅的歌词歌唱着爱情。那是支可以跳舞的曲子,因为那姑娘一只脚还翘在半空里呢。可是眼前传到他耳边的那支凄凉的调子却不同,这简直像支送葬曲:

我的生活是个重担,我浑身疲惫;

我来到这儿,双脚陷进泥泞,

被可可束缚了起来……

西尼奥·巴达洛朝道路的两边望望。这歌声准是从附近一座工人住的棚屋里传来的。要不然,会不会有人肩上挂着一只吉他,一面顺着那条岔路走,一面用音乐来排遣旅途的寂寞呢?这个唱歌的人,陪伴着西尼奥这帮人,已经有一刻钟了,他用哭丧的声音,诉说着自己在这片土地上被迫过的生活,歌唱那些给束缚在可可地带的人的劳役、命运和死亡。尽管西尼奥的眼睛习惯在漆黑的夜色里看东西,他在四下却看不见一点亮光。他的眼睛只看到另外一双眼睛,那是一只不祥的叫着的猫头鹰的眼睛。不错,准是有人顺着岔路在走。然而,有人说音乐能使这人觉得旅程短一点,西尼奥却觉得回家的路越发长了。

因为,既然如今塞克罗·格朗德森林那一带已经不再太平无事,这些道路就变得危险重重了。那天下午,他打发黑人达米昂去干掉费尔莫时,心里还怀着希望。如今可太迟了。已经宣战了,奥拉旭已经打进了森林,预备好了人手,并且为了占有这片土地,在伊列乌斯提起了诉讼。那天下午,那个欧洲牧羊女跳着舞时,西尼奥·巴达洛心里还怀着希望。那人的歌声又传来了。准是有人从岔路上走过来,因为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凄凉了:

等我死了,

把我放在摇晃的吊床上。

眼看就会有不少吊床在道路上抬过,一连好多个夜晚,都会搬演着这种场面。鲜血会从这些吊床上滴下来,滴在泥土上。这片土地是跟那脸颊红红的牧羊女、乡村舞蹈和天蓝色的背景不相称的。这是片黑色的土地——然而种可可树却很好,是世界上最好的了。歌声越发近了,唱的是死亡之歌:

等我死了,

把我埋在大路旁……

沿路会有不少没有人名的十字架,标志着不少坟墓,里面葬着在那些万恶之夜或者瘟疫四处蔓延的日子里,中了枪弹或者得了热病而死的人们——还有被匕首扎死的人们。可是,可可树还是会长大结果,并且,马克西米利亚诺还在说等有一天森林全部给砍掉了,栽下了可可树,他们就可以吩咐北美洲的商人价钱该多少了。他们所有的可可,就可以比英国人还多,纽约也会知道西尼奥·巴达洛的名字,知道他就是圣若热·多斯·伊列乌斯那一带可可种植园的主人。他会比米扎埃尔更有钱。奥拉旭呢,就会倒在路旁,而一个个没有人名的十字架,将会标志出费尔莫、布拉兹、雅德和泽[60]·达·里贝拉的最后安息之地。

他们存心要得到这种下场。西尼奥·巴达洛本人可情愿像那幅石印画上那样,在一片天蓝色的背景上,每个人都随着笛声兴高采烈地跳舞。这完全是奥拉旭的不是。为什么他偏要染指不属于他的土地呢?这土地只应该属于巴达洛兄弟,谁也不应该跟他们争夺。奥拉旭明明存心要得到这种下场。西尼奥可情愿过一天假日,有个姑娘,一只脚翘在半空里,在开满鲜花的草地上跳起舞来。有一天,这儿也会变成这副模样,跟欧洲的情形一样。于是一丝微笑掠过西尼奥·巴达洛那长着胡子的脸,好像他是一个先知或者用纸牌算命的人,在预言未来的事。

在那岔路和公路交叉的地方,那个弹吉他的人露面了。他在唱着:

等我死了,

把我埋在可可树下……

可是蹄声淹没了歌声,西尼奥就一下子觉得歌声已经没了。他不再看见一个乡下姑娘在可可地里跳舞,只看见一片片栽种好的可可林,还有伊列乌斯规定的可可价钱。他看见那人手指按在吉他上,双脚在泥泞的路上沉重地走过来。那人跨上公路,站在一旁,让西尼奥·巴达洛跟他手下的人过去。

“晚安,东家。”

“晚安,”三名“卡勃拉”齐声答道,“一路顺风。”

“愿天主一路保佑你们。”

弹吉他的人给撇在后面,越来越远,歌声也逐渐消失了。他还在唱那凄凉的歌子,诉说着自己被迫过的生活,要求给埋在一株可可树下,然而他的声音不久就听不见了。有句话说得好,可可的黏质胶住了人们的脚,把他们钉死在这儿。西尼奥·巴达洛想不起有谁回得了家乡。他知道有不少人跟这个男人一样,悲叹着自己的身世,在棚屋里、酒店里、办公室里、咖啡馆里,日日夜夜地悲叹,他知道有不少人说过,这是个万恶的地方,又是个不祥的地方,是世界的尽头,这儿没有一点儿娱乐,没有一点儿生活的乐趣,人们为杀人而杀人,今天有钱,明天就一贫如洗。这一种人,西尼奥·巴达洛可见得多啦。这一类话,他也听过好几十回啦。他眼看人家卖掉了可可林,把钱收拾起来,发誓这一去再也不回来了。他们会动身到伊列乌斯去,指望搭第一班船到巴伊亚去。巴伊亚是个大城市,那儿什么都有:上等的铺子啦、舒适的住宅啦、剧场啦,凡是一个人想望的东西,那儿应有尽有。你口袋里有的是钱,你就可以享受享受。可是船还没有开,这个人就会赶回来,因为黏糊糊的软可可粘在他的脚上,把他拖住了,他就又会把钱投在一片土地上,着手栽种。有些人在海上赶了一段旅程,的确走成了,可是到了巴伊亚,不想谈别的事,老是谈着被他们撇下的那片土地,伊列乌斯地区。而且可以说得准,就像他说得准自己的名字叫西尼奥·巴达洛一样,过了六个月或者一年,这种人也会回来的,身上的钱没了,又开始过同样的生活。人家说,可可粘在一个人的脚上,叫他一辈子走不了。那些歌曲,那些晚上在种植园里唱的歌曲,都这么说。

这时,西尼奥和他手下的人走进了可可树丛。这儿是寡妇米兰达的可可林,在塞克罗·格朗德森林边。西尼奥·巴达洛曾听说她已经跟奥拉旭订了协定。尽管如此,他还是要利用这条岔路,因为可以缩短一英里光景的路程。如果她跟奥拉旭站在一边,那她跟她的两个儿子未免太倒霉了,因为这一来,这些可可林也将并进巴达洛兄弟打算在眼前森林的所在地上栽种的新可可林去。不出五年,西尼奥就可以走进“祖德兄弟公司”的办公室,把这些新种植园里出产的可可豆卖给他们了。他怎么样说,事情就会怎么样,因为他不是个空口说白话的人。客厅墙上那幅画上的刚开始跳舞的牧羊姑娘——她就会在一片满是成熟的可可果的金色田野上跳舞,这片金黄色比石印画上的天蓝色要漂亮得多。真漂亮得多呢。

啪的一声枪声,紧跟着又是一连串。西尼奥·巴达洛还来不及勒住马头,马肚子上已经中了一弹,马儿朝一边倒下去。他手下的“雅贡索”都跨下驴背,驴子跪在地上,他们就躲在驴子背后。这时候,西尼奥在拼命把被垂死的马儿压住的一条大腿抽出来。他目光炯炯地朝黑暗里直望,即使躺在地上,也能够看清埋伏在路边几株面包树背后的那几名奥拉旭手下的暴徒。

“他们就在那边,那棵树背后。”他说。

第一阵枪声后,顿时万籁俱寂,西尼奥还在用力把腿抽出来。他总算达到了目的,挺起身来,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帽子。他一边开着手枪,一边朝手下人喝道:“来吧,我们来结果他们!”

那些袭击的人当中,有一个把枪瞄准,脑袋从面包树背后探出来。特尔莫正站在西尼奥身边。“我来收拾他,东家。”他用他那雌音说。说罢就举起来复枪,只见那人的脑袋晃了一晃,就像只熟透的果实似的甩下来了。西尼奥一边放枪,一边朝前推进。他和手下的人如今有一簇可可树做屏障,从那儿可以望见敌人藏身的地方。他们一共有五个人,连那个已经被打死的人也在内。那是寡妇米兰达的两个儿子和奥拉旭手下的三名“卡潘加”。西尼奥把枪瞄瞄准,从维利亚托背后放了一枪。这时候,他们正在树丛中朝前挺进,因为西尼奥打算抄后路去袭击敌人。可是敌人看破了这个策略,为了免得中计,认为还是撤退一小段路的好。趁他们撤退的时候,西尼奥又打中了一个。那人身子抽搐着,摔倒下去,一只手和一只脚还翘在半空里,维利亚托一枪结果了他。

“够了,你这狗娘养的。这不是跳舞的时光。”

西尼奥在这场混战中想起了画上的那个姑娘,一只脚翘在半空里。这不是跳舞的时光。维利亚托说得对。他们继续朝前挺进。一颗子弹打中了科斯蒂尼亚的肩膀,鲜血溅在西尼奥·巴达洛的皮靴上。

“没什么,”科斯蒂尼亚说,“不过擦伤了一点皮。”他还是继续开枪。

他们继续包抄过去,还留在埋伏处的三个人一看大势已去,都穿过可可林拔脚溜了。西尼奥朝他们逃走的方向放了一枪,就跑到自己骑的黑马身边,伸手摸摸它的脖子,觉得还有些热。鲜血从马肚子里流出来,在地上积成一摊小血泊。特尔莫跑过来,动手卸下马鞍,维利亚托呢,跑去找他的驴子,因为刚才开枪的时候,它逃走了,已经跑了一程路。这时,西尼奥跨上了驴背,特尔莫把马具放在自己的驴子上。维利亚托骑上科斯蒂尼亚的坐骑,受了伤的科斯蒂尼亚坐在驴屁股上,一手按在肩膀上,不让血流出来。

他们这样上了驴,就动身上路,西尼奥手里还是握着手枪。他拼命朝四下的黑暗里张望着,眼睛里的神色简直是伤心的神色。不过,现在乐声没有了,没人在歌唱这片土地上的种种苦难了。也没有一丝月光来照亮可可树边的尸体。特尔莫在他背后,用女人般的尖嗓子,洋洋得意地吹嘘着:

“我打中了那个杂种,正中他的脑瓜。”

路旁有一个新竖起的十字架,有个虔诚的人在那儿放了一支蜡烛,烛光照在十字架上。西尼奥·巴达洛心想,如果从现在起,每一个在那儿新竖起的十字架上都这样点着蜡烛,可可地带的公路就会比伊列乌斯的大街更明亮了。他觉得一切都叫人不快。“这不是跳舞的时光,我的好姑娘,不过这不能怪我。是啊,不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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