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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跨出牛棚门,一脚踏进院子,寒冷的北风迎面扑来。不会又要下雪了吧?农场的尽头,天空已变得灰蒙蒙的。挤过牛奶,我总是要去照看一下小牛犊。假如亨克已经起床,他本可以替我来做这件事。驴棚里的灯亮着,驴子正屁股对着门站在那里。它们知道我得过一会儿才会过去。驴子一点都不笨。我先给小牛喂饲料。趁着小牛们忙着吃饲料的时候,我把牛屎从它们的身子底下刨出来,再撒上一些新鲜的稻草。随后,我又给它们添些干草。跟母牛相比,小牛的性子要急得多,它们会不停地呼哧呼哧喷鼻息、拽链子,必须吃饱喝足了才肯罢休。有的时候,一大清早,三、四头小牛就开始一起哞哞地叫起来,如果不给它们喂上干草,你就别想让它们停止叫唤。我把牛粪从阴沟里运出去,然后清扫牛棚的地面。亨克还没有起来,那是因为我放任他随他去睡。两个小时之前,我曾走上楼梯,但是在只剩四个台阶就到达楼梯平台的地方,我改变了主意。父亲一定是听到了我的动静,他喊了一声。我赶紧从楼梯上退下去。

笤帚很新,红色的尼龙刷头还很硬实,在水泥地面发出清脆的刷刷声。我故意慢吞吞地挥动扫把,但不管怎么慢,清扫工作还是很快结束了。

我走进家门,屋子里静悄悄的。八点三十分。打开收音机之前,我先把音量调低一点。我沏了一壶茶,在饭桌上摆好餐具。田野上方,天空呈灰黄色。又要下雪了。我在桌面敲击手指。睡的时间也太长了,我往楼上走去。我踮起脚尖走过楼梯平台,来到新房间的门口。到了门口,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这辈子,我从来都不曾把什么人从床上喊起来。我先用手指肚轻轻地敲门,然后等待片刻。“亨克,”我说。接着,我又改用手指关节敲敲门。“亨克!”没有任何反应。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站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敢闯进房间——老天哪,这可是我自己的家。我走回楼梯,心中万分恼恨。

“赫尔默,”我听到父亲的房间里传来叫声。

“行啦,行啦,”我咕哝道。“我又不是喊你。”

我来到厨房,在餐桌旁坐下,开始吃饭。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收音机一直在响。

我驱车前往蒙尼肯丹,先后进了一家自行车商店、一家灯具店和一家电器店。我买了一块挡泥板、一盏台灯和一台电视机,付的都是现金。电视机推销员还问我,我是否也需要买一个卫星电视信号接收器和一个解码器。“一个什么东西?”我问。我住的地方有没有开通有线电视?我想了想,记得曾看到有几个市政工人在路灯的灯杆前挖电缆管道,还记得看到过一些彩色电线;我还记得看到有个人跪在我家起居室的一角。那是一个大胖子,他露出半个屁股,忙着把一个小盒子(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电源插座)装到内墙上,而在这之前,他已经在外墙上钻了个小孔。我也记得前院的绿草地上曾经有过一道狭长的黄色地带。电视机推销员问我家住哪条路,我一说,他就很有把握地说,那里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作为试运行地区开通了有线电视。我的记忆中没有父亲,那天,他一定是故意不留在家里的。电视机推销员又说,我很幸运。我问他,我刚买的那台电视机能否连接上去。是的,能连接上去,他只需从库房里帮我拿一根电缆连接线就可以啦。他还告诉我,过一阵,有线电视公司会自动给我寄来账单。

我朝车子走去,这时,天开始下雪。装电视机的纸板箱虽说不是很沉,但拿着很不顺手。我路过一家葡萄酒店。我把电视机送到车上,放在后座上,然后又往回走。雪并没有沾到鞋子上,但也并不是一落地就融化。店员问我想买点什么,我告诉他要几瓶红葡萄酒。具体要哪一种葡萄酒?“口味好一点的那种,”我没好声气地回答。他给我拿来六瓶南非牌葡萄酒,价格是每瓶五元。

我回到家时,院子的地面白了,但雪地已经有人踩踏过。一串脚印从挤奶间直到鸡舍旁边的堤道大门。亨克坐在堤道大门上,他在抽烟。我把车停在库房里,随后朝堤道大门走去,身后留下我自己的一串脚印。雪花在他通红的耳朵四周旋转纷飞。

“我得在这里待多长时间啊?”他问。

“呃?”

“我必须在这里待多久!”

“这个地方不是监狱,”我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停顿片刻,吐出一大团烟雾。

“你抽烟吗?”我问。

“前天,我已经戒烟了。”

“现在,你又开始吸烟了。”

“没错。”

“我买了一台电视机,”我说。“还买了一盏台灯、一块后轮挡泥板和几瓶葡萄酒。”

“我还可以拿报酬吗?”

“什么报酬?”

“干活应得的报酬。”

“你干了什么活?”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夹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的那根香烟。他的眼睛是灰色的。他手指一弹,扔掉了香烟。

“包吃包住,”我说。“当然还有零花钱。”

“零花钱有多少?”

“还不知道。”我开始感觉到有点冷。如果雪一直这样不停地下,那我们就得让绵羊换个地方。从风车边上的田里转移到这儿来。得在大门上放一些干草。

亨克从门上跳下来,开始顺着我刚才的足迹往回走。

“你到哪里去?”我问道。

“回到床上去。我不喜欢下雪天。”

“回床上去?”

“台灯在哪里?那灯光太亮,照得我快受不了了。”

“我有四十瓦的灯泡。”

“我要二十五瓦的。”

“二十五瓦的也有。”我们走进库房。欧宝士官生的引擎罩下面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我打开后备箱,拿出台灯和挡泥板。亨克接过台灯,旋即转身走开。他一走进挤奶间就不见了踪影。我被撇在原地。看着左手拿着的挡泥板,我简直无法相信刚发生的那一幕是真的。

他面对着墙壁,侧身躺在床上,用非洲动物羽绒被蒙住了脑袋。台灯放在床头柜上,插头已经插入了插座。他是在那一刻才发现台灯里没有灯泡的吧?我进门的时候,亨克没有动。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于是我就什么都不说。我把从亨克的房间里拿来的那张椅子放在吸顶灯的下面,尽管有一定的难度,我还是设法把吸顶灯里面的磨砂玻璃球灯泡旋松了,我把那只七十五瓦的灯泡从灯头上旋下来,换上了一只二十五瓦的灯泡。台灯旁边放着一本书,那书的作者我没听说过。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书了。书页间夹着从报纸上撕下来的一小片纸头。我给台灯装上一只四十瓦的灯泡。亨克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从他的呼吸,我无法判断他是否睡着了。上午,他像个大人一样坐在堤坝大门上吸烟,而此刻,他却像个孩子那样赖在床上。从羽绒被的形状来看,我知道他是弓着腿躺在被窝里的。我把椅子靠墙放在门边,又把他的衣服放到椅子上。迟疑片刻之后,我还是从地上捡起了他的白色内裤,把它扔到其他的衣服上面,内裤看上去就像一团白色的奶油。背包依然丢在窗下的地上,窗户有一半已经蒙上了薄薄的一层积雪。离开房间之前,我打开了电灯。柔和的灯光照在床上,黄色的长颈鹿清晰可见。

我把壁炉前的沙发往后拖了一点,又将它调转了九十度换了个方向。现在,沙发不再面朝我的卧室。移动沙发的时候,地面的油漆刮出了一道道划痕。本来,起居室在视觉上是长形的,现在变宽了。我从库房拿来一个土豆筐,用一把粗硬的刷子把筐刷干净,然后把电视机搬到墙角。我先把电视放在土豆筐上,将电缆线的一端插入电视机背面的小孔,另一端插入墙上的插孔——那个接口的上方有“TV”的标示。还有一个接口,上方有个字母“R”。我打开电视,图像立即出现了,与此同时,电视机发出震耳的音响。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把音量调低,于是干脆一下子关掉了电视。我找来使用说明,在木头地板上坐下,把小册子从头至尾读了一遍。一个小时之后,我弄清了遥控器的工作原理,还设置了大约二十个频道。这时,我的屁股已经麻木了。随后,我又在地板上有划痕的几个地方抹了一遍油漆。

傍晚,我独自一人坐在餐桌旁。自打下午去了一趟他的房间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亨克的人影,也没有听到过他的声音。过一会儿,我会把父亲的晚饭送上楼去。亨克的饭我是不会送的,他要饿了自会下楼来吃。我一边吃晚饭一边浏览报纸,看看有没有丹麦的消息。什么都没有。也没有瑞典、挪威和芬兰的任何消息。就报纸而言,整个斯堪的纳维亚(1)都是不存在的,似乎那还是一片尚未被人类发现的土地。现在,报纸翻到了电视节目版,不过我知道,我一个人是不会看电视的。电视是为亨克买的。如果他看电视,我有时候也会跟他一起看。

驴棚看上去很美。雪已经停了,天空已经放晴,月亮几乎是圆的。屋顶的积雪大约有三英寸厚,雪在屋顶的边缘形成漂亮的圆弧。气温刚好在零度以下,不过,我估计霜冻不会延续到明天上午。我在草料架上撒了一些干草,然后在干草捆上坐下来。灯光洒在地上,我能看到从奶牛棚到这里自己一路留下的那串脚印。随着驴子的呼吸,草料架的栅条间喷出一股股热气。除去驴子咀嚼食物的声音,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冬日的寂静。突然间,我渴望能抽根烟,这是一种几乎已被遗忘的渴望。抽一根烟需要多长时间?五分钟?十分钟?十分钟的时间里,有节奏地吸进一口烟又吐出一口烟,可以合着吸烟的节奏思考,烟雾与驴子呼吸喷出的热气混杂在一起。明天,如果亨克不赖在床上,我要叫他来打扫驴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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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斯堪的纳维亚(Scandinavia),地理上是指北欧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包括挪威和瑞典,文化与政治上也包括丹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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