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庄周梦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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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娘问得正巧也是妹妹的事情，木桃以前也曾听她说过，影娘幼时曾有一个妹妹，因为家中遭难，父母双亡，她被舅舅卖到了教坊学习剑舞，家中还有一个妹妹不知流落何处。

天隐道长忽然口占一绝，“春风吹落雪，晓园玉人归，令妹亦无碍，假以时日，定会与小娘子重逢。”

影娘又惊又喜，“舍妹小名正是一个玉字，多谢仙长。”

春天的风吹起的落雪，难道是指梨花，都说李隆基是梨园鼻祖，正是他开创了宫廷教坊的盛世，并取名梨园，影娘被卖到教坊学习剑舞，她的妹妹也难逃被卖的厄运，八成也是这样的地方，木桃惊疑不定，愣在当下。

“小娃娃，你也有问题？”天隐子笑着说。

“我？有人托我问您一件事情。”木桃从迷茫中被忽然点名，方才想起刘大娘的所托，赶紧将刘大娘的事情问了一下。

“人生但如大湖行舟，人死譬如弃舟登岸，刘大娘因为她母亲去世心中悲痛，所以会有此梦，其实生死不过是自然之理，无需挂怀于心。”

这老道神神叨叨地说了两句，不过是表达了一下安慰，木桃却追问道，“既然人生是大湖行舟，人死是弃舟登岸，那道家为何要修炼长生不老之术。”

“道家修习的不是长生不老之术，而是学习上天之道，普通人在大湖行舟只能看到大湖的风景，舍不得弃舟登岸，所以生死皆苦，道家修习，要学的是在大湖上也能看到岸上的风景，在岸上也能看到大湖的风景，方能来去自如，然于世。”天隐子耐心地解释道。

“我还有一个我自己的问题。”木桃说道，“我常常做噩梦，在梦里醒不过来，老爷爷你可有解梦之法？”

“庄周梦蝶，庄周不知自己是蝴蝶，蝴蝶亦不知自己是庄周，你若知道是梦，便能醒来，倘若醒不过来，那又如何知道是梦。”天隐道长笑道。

如果前世是一场梦，现在才是真实，我如何能想象出一千多年后那么多新奇繁华的世界，如果现在是一场梦，前世才是真实，我又如何能感受到这个古老未知世界的每一处细节，木桃仍然不解，一脸茫然地看着道长。

“又或许都是梦，蝴蝶不是庄周的梦，庄周也不是蝴蝶的梦，蝴蝶与庄周都是你的梦。”天隐道长接着说道。

“啊。”木桃心中模模糊糊有些明白过来，说道，“蚂蚁走在平地，前面有一座山丘挡住了它，可是在蚂蚁心中并没有山丘，却仍然是平地，蜉蝣朝生暮死，从来看不到夜晚，所以蜉蝣的心中也没有夜晚，只有白天。我以为我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其实我哪里也没有去，只是一直在原地。”

“正是。”那道长笑道，其他人都一头雾水。

木桃心中略有所动，便不再问，船行过半，道长忽然指着前面的水中说道，“传说这里有一只修炼成精的大蚌，蚌中有一颗神珠，偶尔这大蚌会浮出水面，张开蚌壳，能看到那神珠从蚌壳中射出一道光来。”

“您看见过吗？”窦三郎好奇地问道。

“没有，我这次来在这里转过数天，一直没有看到过，真正看见过的人也很少。”天虚道长说道，“有人说冉六见到过。”

又行，进入到了运河道，往来船只渐渐多了起来，晚上靠岸歇了一宿，第二天又行了五六个时辰，终于到了清河渡，远远就看到码头边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众人辞别天虚道长，踏上码头。

影娘要去法华寺寻她的朋友，赵玖和窦三郎便要去寻张司马，但一天只吃了一些干粮，众人都已是饥肠辘辘，赵玖提议反正都要吃饭住宿，不如先一道去吃了饭再去城中。

四人便走入码头附近一处酒楼，正逢饭点，所有的桌子居然都坐满了人，那小二迎了上来，“诸位客官，楼上还空着一间雅座，恰巧预订的人不来了，那里正对运河，可观赏风景。”

众人一听十分欢喜，便跟着上了楼，果然是极好的位置，凭栏远眺，运河上下，船往如织，沿河十里，田野青青。

赵玖点了四样菜，又要了一壶酒，菜还没上，忽然那店小二又急匆匆地跑了上来，满脸歉疚地说道，“真是对不住的很，起先订了这位置的客官遣人来说不要了，这会却又来说还要这个雅间。”

“我们都已经坐下了，怎么还能让我们让出来呢。”窦三郎不高兴地说道。

“这雅间是我们家最好的一间，那位客官厉害的很，小店真是得罪不起啊。”那小儿哭丧着脸。

正说着那掌柜的也跑了上来，陪着小心说道，“诸位客官，真是太对不住了，小店赔偿双倍的饭钱，请你们去别家吃吧，真是对不住的很。”

什么人这么厉害，我们这可是有未来的皇帝呢，木桃心里暗暗有些好笑，正想着，那人就已经上到了楼梯口。

只见那人年纪轻轻，玉冠白衣，书生打扮，生得还十分清秀，一点都不像蛮横无理的人，跟木桃想象中和孙三郎一般的模样差远了，倒让众人有些意外，但那掌柜的立刻回过身去伺候着，唯唯诺诺，小心翼翼。

“山水相逢，即是有缘，不如同桌共饮一杯也是幸事。”来人非但没有凶神恶煞，反而热情相邀，还真当自己是个主人。

木桃心想，这店家可真是小题大做，众人都站起身来，那店家千万个赔着小心说，“裴二郎大人雅量，小人感激不尽。”

听到这个称呼，赵玖脸有异色，但没有多言，掌柜带着小二下去了，那人只带了一名随从，也不与众人见礼，大喇喇地在桌边便坐了下来，“我有故友远道而来，本要在此迎他，没想到他路上舟船受阻，迟了些时候，我本来就准备走了，但我又想起这家的自酿酒来，决定还是要喝上一壶再走。”

又是个酒鬼，木桃真是快无语了，还是个年轻的酒鬼，最近真是遇酒鬼有缘啊。

窦三郎不太高兴，赵玖不想生事，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对那裴二郎说，“我等赶路，恕不能奉陪尽兴，请裴二郎自便罢。”

说完四人仍自吃饭，那人在一边自斟自饮，赵玖与窦三郎也略喝一点，只点到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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