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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为了看见那种场面才来的。”我终于做得到毫无畏惧地直视她的眼睛了,“不能让我爸爸一个人在那里,他要道歉,我跟着他一起道歉;他要低头,我跟着他一起低头;他要鞠躬,我跟着他一起鞠躬。人家就是不肯原谅我们的活,我得去站在旁边替我爸爸擦干净人家吐在他脸上的唾沫。”

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她的手真是柔软。她说:“这样吧,你跟着我,我带你去看一个人。”

我好像记得,上次,也是她带着我,在医院曲折的走廊里奔跑着为昭昭抢时间。后来,我才发现,每逢她对我说“跟我走”的时候,就会把我带到生命的另一个境遇里。她总是一身洁白,一身哀戚地出现在我生命的转角处,从不告诉我绝境在哪儿。但是,在当时,我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在她面前,我总觉得顺从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个小女孩站在病床前面,就像是临着透明的窗玻璃。她身上穿的还是水手服——不过似乎是换了一套,因为裙子领口的样子是不一样的——我为什么知道这个呢?好吧,我记得她,只是我这些天来一直不允许自己想起她。只要想起她,我就必须要想起她那两条被恐惧的风刮得几乎竖起来的小辫子,就必须要想起她那声鸽哨一般的喊叫:“爸爸——”我再怎么回避那个场景都没有用,我知道她喊的是“爸爸”。

病床上那个人沉睡着,脸色是种奇怪的蜡黄,看上去一点都不像陈医生。自然是满身的管子,其中的几条管子连通着身边一个比台式电脑略大些的机器。机器屏幕上有数字,有字母,还有些红红绿绿的线条。那小女孩静默地站在机器的旁边,让人觉得她其实是机器的另一部分。

“她叫臻臻。”天使告诉我,“年底满六岁。从事情发生的那天起,她就一句话都没说过。但是她有时候会尖叫,会满屋子乱跑,跌跌撞撞地磕到桌角上,青一块紫一块也不知道疼。后来她们家的人发现,把她带到这里来,到她爸爸身边,她就能安静下来。我们昨天把陈医生从ICU转到这里来的,他暂时是不会死了,不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就算醒来了,大脑的功能一定是严重受损,不知道还能剩下点什么一我是说,作为正常人,活下去的能力不知道还剩多少,就看老天的心情了。”

我转过头去,看着她的脸。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是在恳求她停止这种描述,但是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让我觉得如果我此刻大声地告诉她“别再说了”会是一种冒犯。

“她妈妈准备带她到北京去,或者别的什么大城市看看专家,儿童心理科的专家。其实她明年就要上小学了。你知道吗?其实陈大夫跟这孩子的妈妈去年就分开了,她平时跟着妈妈生活,陈大夫只是在每个星期五去接她,跟她一起过一个周末—当然了,并不是每个周末都可以,要在不加班的时候。可是那天,正好是星期五。”她悠长地叹息了一声,“为什么偏偏是星期五呢?你哥哥有的是时间可以做他想做的事,如果他就是铁了心要替昭昭报仇,可以晚一点啊,可以选在下一周里陈大夫上班的任何一天,但是,为什么偏偏就是星期五呢?”

臻臻的睫毛好长啊。可是几乎完全静止。就像沉睡的蝴蝶那样。蝴蝶沉睡在不疾不徐的讲述的声音里了,对窗子里照射进来的阳光无动于衷。好美的小女孩,皮肤就像是玻璃杯里的牛奶—已经盯着她看了这么久,我居然才发现这个。

“要是你愿意,就跟她待一会儿吧,你也帮忙想想办法,要怎么样才能让她开口说话。”天使转身走到了门边,“我还有病人,我得走了。”

“姐姐……”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总不能真的叫她“天使”。

“叫我天杨就可以。”她说—居然真的带着一个“天”字。

“我是南音。”难以相信,我居然那么笨拙。

“我知道。”她终于笑了,“旧召昭常常提起你的。我没有选择,我必须在这间病房里待着,就像我爸爸此时必须和陈医生的父母待在一起。我现在终于模糊地意识到,哥哥做的事情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从此以后,我心里有一个地方,永远都在恐惧,永远都如坐针毡,永远都在用最粗鲁的话训斥自己怎么可以逃避。我再也没有了‘不害怕’的资格。别人自然看不出,甚至我自己都会偶尔遗忘。但是我还是识相一点,从现在起,跟它和平共处吧。

哥哥,你到底都做了什么呀?

你又要受多少苦呵?我甚至希望你能在监狱里待得久一点——前提是,一定要真的被关进监狱里,千万不能是别的情况——你在那里待久一点吧,这样等你出来了,臻臻就长大了。她说不定会痊愈,至少,表面上痊愈,你就永远不会看见我今天看见的事情了。”

“臻臻?”我自己的声音虚弱得吓到了自己。像是一个噩梦中的人的梦吃。

她自然是没有回头。

“臻臻。对不起。”她的安静给了我勇气把这句话说出来。

门开了。我以为是风。

那个闯进来的人有一双很深的眼睛。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当他于未来的某一天,出现在我梦里的小镇上的时候,戴着滑雪帽,穿着很厚的防寒服——因为我的小镇永远是冬天嘛,我是说,他只露出了这双第一次见面时候的眼睛。

“你是不是走错了?”他的声音比他的眼睛要明亮很多。但是不像哥哥,不像哥哥那么平稳和让人安心,他讲话的时候总像是在开玩笑,但其实,他通常不怎么笑的。

“我没走错,你才走错了。”我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两步,似乎觉得自己应该在他面前离那个小女孩远一点。

“我是这孩子的叔叔,你是谁?”他挑了挑眉毛。

“我……”对啊,我是谁呢?我迟疑着,终于说了一句懦弱得无以复加的话,“我是来看陈医生和臻臻的。”

他沉默了一下—可是说真的,他在沉默的时候都不给人安静的感觉:“我知道了。”他有些黯然,“你是那个犯人的家人。对不对?那个现在在院长那里见我爸妈的——”

“是我爸爸。”他不知道,他这么快就猜对了,其实是帮我解了围。

“你是那犯人的什么人?”他一口一个“犯人”,像是在挑衅一样,听着真令人受不了。但是—从现在起,习惯吧。

“我是他妹妹。”

“亲妹妹?”看来他表示怀疑的时候总要挑一下眉毛。

我摇了摇头,但我说:“是的。”

“哦。这么巧。”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他是我哥哥。”

“我走了。”我急匆匆地丢下这一句,然后似乎是怕被烫到那样,绕过他站立的那一小片地方。

他在我的身后说:“不送。”

他不是“被害者家属”吗?坐在医院的花园里,我才如梦初醒地想到这件事。但我居然没有害怕面对他。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给我应有的敌意。从头到尾,都像是在和我开玩笑那样,尤其是那句“你是那犯人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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