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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黍谷阳回①，葭灰气动②。车迎三素③，斗转七星④。晓莺传第一新声，早识上林树色；江鲤破千层冻浪，遥连太液波光。句芒始届东郊⑤，青帝旋居左个⑥。销沉寒漏⑦，胥归爆竹声中；绽泄春光，先到梅花影里。于时青袍朝士⑧，金谷名流⑨，并簇辛盘⑩，争烧甲煎⑪。举尊前柏叶⑫，夸盛事于年年；传胜里金花⑬，览物华于处处⑭。达夫常侍，怀故乡客鬓之篇⑮；摩诘词臣，赋元旦早朝之什⑯。莫不惊心岁腊⑰，属望书云⑱。至于鸟卜年丰⑲，蚕烧岁稔⑳，燕裁双尾，鸡画重睛㉑。当门并贴桃符㉒，委巷竞称椒颂㉓。尔乃对景物之更新，伤华年之易逝。醉屠苏而耳热㉔，拨商陆而心寒㉕。噫嘻，庭除拥篲㉖，漫陈崔寔之书㉗；旃厦横经㉘，空梦戴凭之席㉙。傥化工假我以岁月㉚，花鸟助我以文章，庶几日丽嘤鸣㉛，即待寸珠之照，当此冰开鱼曝，可无尺素之移㉜？

【笺注】

①黍谷：山谷名，又称寒谷、燕谷山。《太平御览》卷八百四十二引汉刘向《别录》：“传言邹衍在燕，有谷地美而寒，不生五谷。邹子居之，吹律而温至生黍，到今名黍谷焉。”

②葭（jiā）灰：葭莩之灰。古人烧苇膜成灰，置于律管中，放密室内，以占气候。某一节候到，某律管中葭灰即飞出，示该节候已到。《后汉书·律历志上》：“候气之法，为室三重，户闭，涂衅必周，密布缇缦。室中以木为案，每律各一，内庳外高，从其方位，加律其上，以葭莩灰抑其内端，案历而候之。气至者灰动。”

③三素：道教指三元君。《艺文类聚》卷七十八引南朝梁陶弘景《水仙赋》：“迎九玄于金阙，谒三素于玉清。”

④斗转七星：星斗变动位置。指季节或时间的变化。

⑤句芒：古代传说中的主木之官。又为木神名。《吕氏春秋·孟春》：“帝太皞，其神句芒。”高诱注：“太皞，伏羲氏，以木德王天下之号，死祀于东方，为木德之帝。句芒，少皞氏之裔子曰重，佐木德之帝，死为木官之神。”东郊：泛指国都或城市以东的郊外。《礼记·月令》：“（孟春之月）立春之日，天子亲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以迎春于东郊。”

⑥青帝：我国古代神话中的五天帝之一，是位于东方的司春之神，又称苍帝、木帝。

⑦销沉：消逝，消失。寒漏：借指寒夜。

⑧青袍：汉以后贱者穿青色衣服。因指贱者之服。唐杜甫《徒步归行》：“青袍朝士最困者，白头拾遗徒步归。”仇兆鳌注：“公往行在，麻鞋谒帝，有青袍而无朝服。”

⑨金谷：指仕宦文人游宴饯别的场所。南朝梁何逊《车中见新林分别甚盛》：“金谷宾游盛，青门冠盖多。”

⑩辛盘：旧俗农历正月初一，用葱韭等五种味道辛辣的菜蔬置盘中供食，取迎新之意。《太平御览》卷二十九引晋周处《风土记》：“元日造五辛盘，正元日五熏炼形。”注：“五辛所以发五脏气。”

⑪甲煎：香料名。以甲香和沉麝诸药花物制成，可做口脂及焚爇，也可入药。唐李商隐《隋宫守岁》：“沉香甲煎为庭燎，玉液琼苏作寿杯。”燃起名贵的香，祝贺新的一岁之开始。

⑫柏叶：指柏叶酒。唐杜甫《人日》诗之二：“樽前柏叶休随酒，胜里金花巧耐寒。”仇兆鳌注：“崔寔《四民月令》：元旦进椒、柏酒。椒是玉树星精，服之令人却老。柏是仙药，能驻年却病。”

⑬金花：指器物衣履上雕刻、绣制的花饰。唐杜甫《陪柏中丞观宴将士》诗之二：“绣段装檐额，金花帖鼓腰。”

⑭物华：自然景物。唐杜甫《曲江陪郑南史饮》：“自知白发非春事，且尽芳樽恋物华。”

⑮达夫常侍：唐诗人高适，字达夫，官至散骑常侍。所作边塞诗，对当时的边地形势和士兵疾苦均有反映。曾作《除夜作》：“旅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写除夕之夜，游子家人两地相思之苦。

⑯摩诘：唐代诗人王维，字摩诘，号摩诘居士，世称“王右丞”。苏轼评价其：“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⑰岁腊：年终。宋王柏《酹江月》：“今岁腊前，苦无多寒色，梅花先白。”

⑱属望：期望。

⑲鸟卜：剖鸟占卜。古代西域的一种习俗。《隋书·西域传·女国》：“俗事阿修罗神，又有树神，岁初以人祭，或用猕猴。祭毕，入山祝之，有一鸟如雌雉，来集掌上，破其腹而视之，有粟则年丰，沙石则有灾，谓之鸟卜。”

⑳蚕烧：烧田蚕。江南一带的民间祈年习俗。腊月二十五将绑缚火炬的长竿立在田野中，用火焰来占卜新年，火焰旺则预兆来年丰收。有些地方在年三十举行这一活动。

㉑鸡画重睛：指重明鸟，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神鸟。其形似鸡，鸣声如凤，两目有两眼珠，亦称“重睛鸟”。重睛鸟气力很大，能辟除猛兽妖物等灾害。在汉族民间新年风俗中，在门窗上贴画鸡，即重睛鸟之遗意，用以辟邪。晋王嘉《拾遗记》卷一：“尧在位七十年……有掋支之国，献重明之鸟，一名双睛，言又眼在目。状如鸡，鸣似凤。时解落毛羽，肉翮而飞。能搏逐猛兽虎狼，使妖灾群恶不能为害。贻以琼膏，或一岁数来，或数岁不至。国人莫不洒扫门户，以望重明之集。其未至之时，国人或刻木，或铸金，为此鸟之状。置于门户之间，则魑魅丑类，自然退伏。今人每岁元日，或刻木铸金，或图画为鸡于牖上，此其遗象也。”

㉒桃符：古代挂在大门上的两块画着神荼、郁垒二神的桃木板，以为能压邪。南朝梁宗懔《荆楚岁时记》：“正月一日……帖画鸡户上，悬苇索于其上，插桃符其旁，百鬼畏之。”

㉓委巷：谓僻陋曲折的小巷。借指民间。《礼记·檀弓上》：“小功不为位也者，是委巷之礼也。”郑玄注：“委巷，犹街里，委曲所为也。”椒颂：椒花颂。《晋书·列女传·刘臻妻陈氏》：“刘臻妻陈氏者，亦聪辨能属文，尝正旦献《椒花颂》。其词曰：‘旋穹周回，三朝肇建。青阳散辉，澄景载焕，标美灵葩，爰采爰献，圣容映之，永寿于万。’”后遂用为典实，指新年祝词。

㉔屠苏：酒名。古俗，夏历正月初一，家人先幼后长，饮屠苏酒。

㉕商陆：商陆科。多年生粗壮草本。根入药，俗称“章柳根”，性寒、味苦，有毒。

㉖拥篲（huì）：执帚。帚用以扫除清道，古人迎候宾客，常拥篲以示敬意。《史记·孟子荀卿列传》：“（驺子）如燕，昭王拥彗先驱，请列弟子之座而受业。”

㉗崔寔：东汉政论家。抨击当时“政令垢玩，上下怠懈，风俗雅敝，人庶巧伪”。反对俗儒必称尧舜，“济时拯世之术，岂必体尧蹈舜然后乃治哉”。

㉘旃（zhān）厦：帝王读书学习之所。《汉书·王吉传》：“夫广夏之下，细旃之上，明师居前，劝诵在后，上论唐虞之际，下及殷周之盛，考仁圣之风，习治国之道……其乐岂徒衔橛之间哉！”横经：横陈经籍。指受业或读书。

㉙戴凭：东汉经学家。因替太尉蒋遵辩冤，遭光武帝申斥，自系狱中。后赦出，以侍中兼领虎贲中郎将，光武帝令群臣能说经者互相诘难，凭议论恢宏，击败所有对手，名扬远近，京城语曰“解经不穷戴侍中”。

㉚化工：指自然的造化者。汉贾谊《鵩鸟赋》：“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

㉛嘤鸣：比喻朋友同气相求。《诗经·小雅·伐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

㉜尺素：小幅的绢帛。古人多用以写信或文章。《文选·古乐府〈饮马长城窟行〉》：“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吕向注：“尺素，绢也。古人为书，多书于绢。”《文选·陆机〈文赋〉》：“函绵邈于尺素，吐滂沛乎寸心。”刘良注：“素，帛也。古人用以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