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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铎咬牙:“所以你就伤害她!”

“那不是伤害!不是!”乐宁生的眼帘垂得更低,视线从郑铎身后慢慢挪移到自己脚下。灯光悬在前方的天花板上,他看不见自己的影子,尽管它就在自己脚边,但是只要不回头,他就可以不用看见那一团黑暗。人活着,有时候也会这样愚蠢地自己欺骗自己一次,只要不去看,或许不想看到的那些人和事就不是真的,就不会打扰自己渺小虚弱的幸福。

郑铎没有再说什么,他突然觉得很无力,手里的三本小说变得十分沉重,压在他行走的脚步上,每一步都在心底里踩出深刻的足迹。直到现在,直到几乎整个人生都被乐宁生毁了的现在,辛未怎么还会看这种不可救药的小说?哥哥和妹妹,在她的心里难道是在企盼着这种不可饶恕的、不被允许的感情?她难道还没有从过去的噩梦里醒过来?她难道……难道真的还在……还在和过去一样,盲目地等待着一个永远不会属于她的人和一场没有未来的未来……

王老大家二楼租屋里的床有一米八宽,木床板上是一层草席,铺一层薄薄的毛毯再覆上老式床单,睡着比樱花一号店里的单人席梦思硬很多,不太舒服。忙完弄完,八点钟吃完了安定下来的第一顿晚饭,辛未先拿着换洗衣服去洗澡。为了租屋方便,王老大在二楼修了两间卫生间,一男一女,正好别的租客全是男人,原本堆放杂物的女卫生间正好成了辛未的私人领地,她好好收拾了一下,冲了把热水澡,浑身舒坦地出来坐在窗口用毛巾擦头发。

光着膀子的李大刚抽完一根饭后烟,拿起衣服也向卫生间走去,辛未睁睁睁看他走进了女卫生间,连忙站起来嚷嚷:“那是我的,你的在隔壁。”

李大刚回头瞪她:“你是我老婆,你的就是我的。”

“我才收拾干净!”

“那不正好吗?”李大刚乐呵呵地哼起小调,扭着秧歌步晃进卫生间里,“大姑娘美的那个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

辛未愤愤地把毛巾挂回门后的挂钩上,打开双肩包拿出药瓶,倒出今天的份量,用冷开水把药片送下去。走的太急,身边的药只有最后这一瓶半,大概还够两三个月,到时候再到医院里去开一点吧。药瓶上的贴标她习惯性地全都撕了,她不愿意让人看见药品适应症那一栏里写的几种病名,那几个可怕的字眼,她只要一想到就全身发冷……

拍拍脸喘几口气,辛未把药瓶收回包里。不能多想乱想,医生说了,她这个病就是一定要让自己心情愉快,越是保持轻松乐观的心境就越有利于康复。所以她要愉快轻松乐观,要笑,要傻乐呵。对着墙上一面简陋的镜子练习了几个确实够傻的微笑,辛未被自己逗乐了,学着李大刚那样哼起歌走到床边先躺上去:“大姑娘美的那个大姑娘浪,大姑娘郎格里格郎格里格郎……”

床放在墙边,辛未想想,把稍软一点的枕头放在靠外这一侧,舒舒服服躺上去。不一会儿李大刚洗完澡穿条大裤衩回到屋里,身上的水也没完全擦干,进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摸烟。看着已经躺上床的辛未,他点着烟,抽着走过来:“你还真是没把自己个儿当外人,睡里头去。”

辛未把盖在身上的毛巾被向上拉拉:“我要睡外面,晚上我要上厕所。”

“我也要上厕所,你睡里头。”

“不行,我要上好几次!爬来爬去会打扰你睡觉。”

“心肝儿,可别说我没告诉你,我睡觉那动静可大,你睡外边儿回头我一脚把你踹下去!赶紧的,朝里去。”

“我睡里面你不一样踹我?”

李大刚叼着烟,不怀好意地斜眼瞅辛未:“最后一次严正警告,你挪不挪?”

辛未朝他挤挤眼,威武不能屈地摇头又谄笑:“我喜欢睡外面,求你了还不行吗?”

李大刚呲着牙,摸摸胳臂上的鸡皮疙瘩:“真不该把你带出来,明天就送你走算了!”

辛未咧开嘴笑得很开心:“刚哥对我最好了!”

李大刚一激灵,香烟上的一截烟灰掉下来,他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香烟往地下弹弹,无语地朝辛未的笑脸指一指,认命地走到门口去关灯:“恶心劲儿的……再得瑟我削你……”

日光灯一关,窗外的灯光和月光就透过纱窗漫进来,李大刚趿着拖鞋过来上床,故意又压又硌地从辛未身上翻过去,靠墙躺下。这个夜晚安静得有点不真实,凝神细听,窗外还有海涛的翻涌声,辛未扭头看着窗口,大大的眼睛在黑暗里不时眨动。沉默地躺了很久,她以为李大刚已经睡着的时候,他突然轻声说道:“心肝儿,我一直没问你,你要是不乐意说也可以不说……你为啥要离开宁城?是遇见什么难事儿了吗?”

辛未笑笑:“不为啥,想离开了……那你呢?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就要走?”

李大刚在枕上翻了个身:“小毛孩子,我说了你也不懂。”

辛未很笃定地说道:“我知道。”

李大刚扭脸看她:“你知道什么?”

辛未也翻个身,和他面对面躺着:“你是不是欠人钱还不了所以跑路?是借高利贷了吗?”

李大刚看她半天,翻身把后脑勺晾给她:“扯你淡,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

又甜又香地睡个好觉,早晨在充满海洋味道的空气中醒来,这是件让人忍不住微笑的美事。

辛未的眼睛眨了眨,看清了天花板上日光灯旁边一小块浅黄色的水渍。抬起胳臂好好地伸个懒腰,瘦削身体在硬板床上尽情地扭挣几下,嘴里还快活地哼哼着。转头看看,靠墙睡的李大刚已经不在床上了,屋子里也没有动静,窗外楼下的院子里传来他东北腔十足的笑语声:“咳,丫头懒得没边儿了,反正她起来也没正事儿,就不喊她了,随她睡去吧。”

王嫂乐呵呵地开玩笑:“小李还真是会疼人。”

李大刚笑声爽朗:“嫂子过奖了,这个我可不敢跟王大哥比,大哥你说是不是,看我嫂子这么水灵就知道大哥疼人的手段不一般,改天好好教教兄弟!”

“小李啊,你和你老婆你们俩的婚事还没正式办过吧。她多大了?我刚看到她的时候还以为是个中学生,一听你说是你老婆,简直把我吓一跳。”

“她就是面相嫩,已经二十了。嘿嘿,我们俩是还没扯证,一来她年纪还小,二来我们俩老家都远,扯证还得回去开证明还得拿户口本,不够折腾的。我们都想好了,等过两年到两边家里办酒席的时候再去办手续也不晚。”

王老大开玩笑:“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你怎么追到手的?”

“我追她?”李大刚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唉妈呀,大哥你是没看见她追我的那样儿,那叫一个死乞白咧,追得我是没处躲没处藏,实在没辙了才跟她好!还我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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