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玻璃切断脖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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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尘暴，毫无预兆地降临。
天边，一开始有一条抖动的黄线，随即越来越宽，声如牛吼，呜呜作响，瞬间就滚动到了眼前，黑沉沉，连天接地，犹如末日临世。
杜霖站在大街上，惊骇看着这一切。
他的五官和肢体刚刚有了知觉，就迎上了这场巨大沙尘暴。
整张脸被飞舞的沙粒刮地生疼。呼吸间，鼻腔灌满了令人窒息的沙尘。
他在极短暂的失神后，急忙低头顶风，抬手掩住口鼻，和身边惊叫奔走的路人一起，慌忙寻找地方躲避，仓皇如鼠。
黄沙滚滚，人影幢幢，天地瞬间昏暗。
杜霖跟着众人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忽然看到前方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狠命拉开了旁边的一扇吱呀作响的铁门，立刻精神振奋，跟着冲了进去，和那人一起抓起门栓，顺着那人用力的方向，使劲推去。
那人扫了一眼杜霖，苦着脸，没有说话，继续咬牙切齿地用力。终于在黑暗来临的那一刻，二人费力地拉开一人宽的门缝，动作仓皇而敏捷地钻了进去。
刚闪进那道门缝，杜霖就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阵刺痛，如同有人举着一把竹枝扫帚扫在光秃秃的背上。
他知道那是风暴中飞旋的沙石拍打到自己，急忙抢入门内，转身用肩膀抵住门梆，双腿力，使劲一顶，只听脚下滑轮咯咯直响，咣当一声，关上铁门。
在铁门合上的一瞬，他似听见街上有人在大喊着什么。不过，那声音随后就淹没在无数沙石砸向铁门的轰鸣中。
沙石撞击铁门，没有从零落击打到逐渐群攻的过度，声音骤然增大，如同重机枪开火，出撕扯丝帛的丝丝声。铁门也随着恐怖的丝丝声，急剧摇晃起来。
杜霖顾不得头顶扑簌簌落下的灰尘，用力低着剧烈抖动的铁门，几个呼吸间，肩膀就一阵阵麻。
从未见识过沙尘暴威力的杜霖，心中惊恐不已，此时他断然不敢打开铁门，只能在心里祈祷门外的人能够大难不死，同时暗自庆幸，若是没有这扇门，自己即使没被狂沙卷走，也要被沙尘暴中高飞旋的沙石打得皮开肉绽，脑浆迸裂。
铁门外。沙尘暴肆虐无忌。沙石撞击声和行人惨叫嘶嚎声，很快就淹没在沙尘暴轰隆隆的高分贝声浪中。
沙尘暴的巨大冲击力尽数宣泄在前行的一切障碍物上。杜霖感觉到身后的铁门牵扯着整个屋子都在颤抖，头顶传来噼里啪啦的破碎声，这那一刻，杜霖觉得屋子如同纸糊的一样，下一秒就要被碾碎扯烂。
铁门咔咔震动着，就像一头怪兽想要从外面冲进来，一波波撞击着铁门。
杜霖整个人与地面呈四十度斜角，将自己当做顶门杠，死死抵着铁门，不敢移动丝毫，唯恐一时松懈，晃动不安的铁门，就会被凶猛的沙尘暴撞开。若是这扇门被掀飞了，他知道自己会像一张薄纸会被轻易撕碎。
沙尘暴排山倒海，如非洲的野牛群在大街上轰隆隆碾压而过。杜霖双腿颤抖，脸色苍白，恐惧之余，心里奇怪，这里怎么突然刮起沙尘暴了。自己不是捧着泡面，准备晚饭吗，怎么出现在街面上？
沙尘暴从这条大街横扫而过，度很快，两三分钟后，就携着奔雷之势远去。铁门传输的压力逐渐减弱。沙石的撞击拍打声，也成了顽童手里的弹弓，很快零落稀疏，最后平息了下来。
耳边世界逐渐恢复平静，眼前如夜的黑沉也渐显光明，杜霖大汗淋漓，浑身颤抖，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这两三分钟的时间，对他而言，简直比一小时还长。他的身体被哐哐作响的铁门震得灼热酸麻，五指痉挛，半天伸不直。
约莫十多分钟后，杜霖身体中残存的力量终于壮大了起来。他很困难地眯起眼睛，撑着两条依旧酸软颤抖的腿，缓慢地站起来，环视自己的庇护所。
眼前灰尘弥散，视线不佳。他挥舞着手臂，驱赶身前灰尘，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类似仓库的空旷屋子里。屋顶很高，窗户都在上层，屋子两边除了一排排垒起的纸板箱，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虽然有墙壁和屋顶的保护，沙尘暴没有袭击这里，但是那些纸箱却损毁严重。仓库上方四周的玻璃窗全被沙石击碎，大量碎玻璃和无数拳头大小的石块，实心炮弹般落下，毁了一些纸箱，将里面的货物击碎。有些纸箱里的易碎品，和窗户上的玻璃一起，散落在地，一片狼藉。
杜霖有些畏惧地看了看满地锋利的瓷片和玻璃片，吐出几口带着泥沙的吐沫，擤净鼻腔里肮脏的鼻涕，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准备转身开门离去时，扭头时，余光忽然扫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倒在两米外的一根粗大柱子旁，像个清晨在路边宿醉的酒徒，脸朝下趴着，一动不动。
看着那人的身材和衣服，杜霖想起自己正是跟着对方冲进这个仓库的，略微迟疑了一下，小心绕过地面的玻璃碴，走到那人身边，震惊地现对方的后背上插着四五块锋利的碎玻璃，身下是一滩混着沙土的黑色血迹。
杜霖惊恐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之所以确定此人已死，是因为那人的半个脖子已经被一块三角型玻璃切断，那片玻璃儿臂长，刃口锋利，不偏不倚地从其颈后扎下，扎透了他的半个脖子。
看着那歪在一边的满是沙土的头颅，和浸入沙土中的粘稠血迹，杜霖感到头重脚轻，胸口一阵翻腾，急忙扶住身旁的柱子站稳。
这人冲进这间仓库，可能刚刚为自己找到一个避难所而庆幸，却不想被仓库上方窗户落下的碎玻璃给扎死了!
想象着无数锋利的玻璃从天而降，杜霖一阵毛骨悚然，自己亏得靠着铁门，幸运地处于那些碎玻璃飞落的死角，否则自己还真保不齐会落个和此人一样的下场。
杜霖嘴唇颤抖，强忍住呕吐的冲动，扶着柱子准备离开此地，转身时突然一怔，再次想起那个问题这里是哪里？我怎么来到这里？
他低头看着身上的衣着，蹙起了眉头。
他感觉自己头脑不是很清醒。他觉得自己心中不只是有恐惧不安，而且还有痛苦与愤怒。痛苦与愤怒缘何而来？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他对这一切找不到合理的理由。
他回头看向地上那个毫无气息的死人，隐隐意识到自己在沙尘暴中跟随此人，似乎不是偶然，他们俩应该是认识的。
他想知道他们之间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很遗憾，他没有办法问死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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