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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指回归金茜的手指之后,本多不但未能获得一时的安然,反而越发放心不下了。

怎样才能摒除自己的存在,全方位地观察金茜呢?本多一时被这个难题缠住了。要是能像一个生物学家那样,事无巨细观察金茜自然生活着的姿影,她丝毫意识不到本多的存在,青春焕发,随心所欲,任意开启内心的全部秘密,那该有多好啊!可是,如果添加“本多”这个因素,一切就立即荡然无存了。

一个圆满无缺的水晶球,一个只可容纳纯爱的主观自由游弋的玻璃钵,才是金茜的栖身之所。

至于清显和勋,为了使他们的人生结晶成为这样的水晶球,本多也尽到了微薄的力量,他以此为骄傲。在他们二人的生涯中,本多是他们的援手,同时也是未能起到任何作用的无效的援手。重要的是,本多于非常自然而纯粹的愚执中扮演了这一角色(自己本以为是在起着智慧的作用)。然而,一旦“明白了”之后!那灼热的印度严酷地使他知道这些之后,他对“生”还能给与什么援助?寄予怎样的干涉和参与呢?

况且,金茜是个女子。一副肉体涨满无明晦暗的魅惑,犹如一只盈盈外溢的水杯。她的肉体发出诱惑,使得本多不断在“生”的道路上艰难奋进。这是为什么?他虽然无法断定是为了什么,但其一抑或是利用“生”所释放的魅惑借他人之手破坏“生”本身;其二是再一次让本多彻底明白参与之不可能。

当然对于本多来说,包含着金茜的水晶球从本质上说所保持的是自己的快乐。然而,这快乐不能和与生俱来的按理行事的欲望分离开来。能否找到理想的办法,将这相互矛盾的两种嗜好引向调和,以便战胜金茜“生”的淤泥中开出的那枝黑色的莲花呢?

关于这一点,最好能从金茜身上明显找出清显和勋的转生的证迹。这样一来,热情也就随之减退了。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假若金茜身上一开始就同本多所见到的一系列转生的流程毫无关系,她仅仅是个少女的话,那么就根本谈不上什么被她魅惑。要是这样,恐怕严厉嘲讽热情的力量之源,以及这个世界所不存在的魅惑之源,两者都存在于同一轮回之中。觉醒之源是轮回,迷魅之源亦是轮回。

想到这里,本多临近人生终端,越发想做一个蓄财自足的初老之人。本多认识好几位这样的男子。那些对赚钱和处世、对权力之争的俊敏之士;那些对于狡黠的竞争对手的心理比谁都熟悉,但同数百女子同床共寝而毫无所知的家伙。这些人满足于利用金钱和权力,使得女人和帮闲们像屏风一般围绕在自己周围。女人们都像月亮一样只用一面并排着朝向这边。……本多认为,这不是自由,这是笼子。这只限于自己眼睛可视的范围,这是自愿关在将这个世界凝结而封闭的铁笼之中。

还有一些稍微聪明的人,他们是财主、权势者和善于钻营的人。他们对人性了解得十分透彻,从表层琐细的征兆,能够预卜一切内部的情形。他们是以蓼酢之苦辛品味人生的卓拔的心理学家。他们是技艺精湛、追求新奇的庭园主人,只要喜欢随时可以变更草木山石的布置,建设美丽的小庭园,重新凝结、整理世界和人生,使之井然有序。将欺瞒当作一枚庭石,把谄媚变作一株百日红,使真情融入木贼草丛,令追从化作蹲踞,忠实转为小瀑布,将众多的背叛者组合成奇峭的岩群……成天面对这富于寓意的庭园,静静沉浸在以往被夺去的世界和人生相对抗的喜悦之中,从而将一个认识者的苦乐和优越牢牢掌握在手里,就像紧握着倾注在高贵茶碗里的薄茶绿色的泡沫。

本多和这种人不是同种。他只是不知餍足,充满不安,但这已经不属于无知了。而且,不安正是我们从青春窃取的无价之宝。本多已经同清显和勋的人生会面,亲眼目睹了伸手不可及的了然无味的命运的形态。这完全就像被欺诈一般。人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人的存在就是不如意。本多在印度深深领悟了这个道理。

尽管如此,本多过分迷恋于生的绝对被动的姿态以及寻常见不到的生的极端存在论的形态,过分濡染于非如此就不是生本身的豪奢的认识之中。他彻底缺乏诱惑者的资格。因为所谓诱惑和欺瞒,从命运方面看是徒劳的,诱惑这一意志本身也是徒劳的。当我们考虑除了纯粹被命运自身所欺瞒的生的姿态之外便没有生,这时,我们又怎么可能介入呢?又怎么能够看到这种存在的纯粹的姿态呢?目前,我们只能在其不存在的时候,凭借想象力与之交涉。自我满足于存在一个宇宙中的金茜,本身就是一个宇宙的金茜,必须彻底同本多隔绝。她抑或是一种光学的存在,肉体的彩虹。面红,颈橙,胸黄,腹绿,大腿青,小腿蓝,足趾紫色。而且,脸的上部所见不到的红外线的心脏,以及脚底板下所见不到的紫外线记忆的足迹……而且,那彩虹的一端,融入了死亡的天空。她是通向死亡天空的彩虹。假如不可知是色欲的首要条件,那么色欲的极致只能是永远的不可知了。那也就是“死”。

意外获得一笔金钱的时候,本多像常人一样想用钱使自己获取快乐。但此时,对于他最本质的快乐而言,金钱已经不再需要了。为了参与、照料、保护、拥有和垄断,金钱是需要的,金钱是有用的,但本多的快乐一概避忌这一切。

本多知道,惟有不花钱的快乐,才会潜隐着汗毛森竖的欢欣。如漆的暗夜湿漉漉树干上苔藓的触感,坎坷的泥土地上落叶霉潮的气味儿。这是去年五月的公园之夜。嫩叶馥郁的香气,恋人们胡乱地坐在草地上。森林周围公路上悲壮往来的车灯。灯光照得针叶林如神殿一排排柱子。迅疾闪现的光芒悲剧般地将柱子阴影一个接一个砍到,又战栗地打草坪上一掠而过。其中,刹那间飘起的光影卷起白色内衣时近乎残虐的神圣之美。仅仅一次,那光芒从杏眼微饧的女子脸上倏忽擦过。为什么看似睁着眼睛呢?既然看到一滴光的反射落到瞳孔上,那么无疑那女子的眼睛是半睁半合的了。因为这是一气剥除存在的黑暗凄怆的瞬间,所以看到了本不该看到的东西。

恋人们的战栗和战栗相等,脉搏的跳动与跳动相同。他们一起分担同一种不安,在诸般相同的尽头,停留于只需一看而决不可再看的存在。这种静谧作业的执行者,如蟋蟀一般隐栖于各处的树荫和草丛之中。本多也是无名之辈中的一个。

浮泛于暗夜中青年男女互相交合的洁白的下半身。黑暗格外浓丽的周围缠绵舞动的手臂。乒乓球般肥白的男人的屁股。还有那一声一声的喘息,几乎都有着法制的可信性。

是的,汽车的头灯蓦然照射女人脸孔的一瞬,在剥离存在的黑暗的这一瞬间,畏缩的不是那些行为者。畏缩的倒是那些偷窥的人。夜间公园遥远的外侧,炉火余烬般的霓虹灯反照的周围,抒情似的巡逻车的汽笛远远呼啸而至,恐怖和不安使得偷窥者躲藏的叶荫下一时骚动起来,被发现的女人们毫无所动地沉溺于情欲之中。被发现的男人们凛凛然如野狼,剪影般俊敏地抬起那社会性的上半身。

在一次午餐后的闲谈中,本多从一位老律师口里听到警察告诉他的一件小小丑闻。这件尚未公开的丑闻,涉及司法界一位无人不知的著名老者。这位德高望重、受人尊重的老人竟然被警察当做惯犯抓捕了。他六十五岁了。年轻的警察官要看他的名片,严加考问这位羞愧难当的老人,命他详细表演偷窥的姿态,然后施行耐心的说服。年轻的警察官越是了解他的身份,越是乘兴大肆揶揄他,将老人的社会名誉和犯罪之间的可怖的落差恣意夸大,使他知道要想在这个深渊之上架桥并非人力所能奏效。以架桥之不可能彻底打倒了这位老人。老人在受到这个孙辈的年轻人“垂训”的当儿,奴颜婢膝,耷拉着脑袋,不断揩拭额头上的汗水。就这样,老人经受基层警察局的一番侮弄,获得宽大释放。两年后,他死于癌症。

要是本多,又会怎样呢?

本多应该知道在这绝望的深渊随意架设桥梁的秘诀。那就是印度的秘方。

那种浸透着眼泪的快乐,人世上那个最为谦虚的快乐,老法官为何没有用法的语言加以说明呢?然而,本多表面上对午餐会上的趣闻装作随便听听而已,但在心里却反复琢磨起来。老律师为何特地向自己讲述这个故事呢?他的用意究竟何在?每到关键时刻,本多都要努力去附和众人的讪笑,世人眼中污秽草履般的可怜的快乐,以及潜隐于任何快乐核心中的严肃,这两者残酷的对比弄得本多晕头转向。自从领教过一个小时午餐会上所付出的辛劳之后,本多对于这个幸而不为任何人所知的习惯及其战栗,彻底一刀两断了。

在自己心中已经公然侮辱了理性的他,不会置危险于不顾。因为冒犯真的危险是理性,其勇气也只能由理性产生。

假如金钱不能保证安全,也不能赎回真正的战栗,那么生,对于真正的生,本多的年龄究竟出现些什么征兆呢?对于那种事情的饥渴,越老越强烈,经年不衰。

为此,本多尽管不情愿,难道需要一种媒介物吗?即使万一金茜和本多一起上了床,她也有决不允许本多看到的隐秘。既然那是本多唯一的欲求,为了得手,必须通过迂回的人工的手段。

……为此苦苦思索的不眠的一夜,本多从书架一角抽出尘埃厚积的《大金色孔雀明王经》翻看着。

他对意味“孔雀成就”的《摩谕罗吉罗帝莎诃》的真言吟诵起来。

这是一组难解的游戏。如果说这部经典使他平安活过来的话,那么如此保全下来的他的人生,也就越来越像一则虚构的故事。

<ol><li>[46]“无明”,佛语。意思是“暗于真理”,一切迷妄烦恼的根源。三惑之一。&#8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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