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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令人恐惧的早晨到来时,我们通常会一下子完全清醒。兰塞姆径直从无梦的酣睡中醒来,一下子就完全明白了自己的任务。他发现岛上只有他自己——岛在既不平静也无风暴的海面上轻摇。透过靛蓝的树干射进来的金光告诉他水在哪边。他朝水走去,洗了个澡。上岸后他又躺下来喝水。然后他站了几分钟,用手梳理着湿湿的头发,捶打着自己的两肋。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发现原来一边被太阳晒黑的颜色和另一边苍白的颜色都不太明显了。倘若绿夫人这个时候初次见到他,他就很难被叫做“花斑”了。他的肤色已变得更接近象牙色。经过这么多天的裸露之后,他脚趾头开始改变了原来被靴子挤压得紧巴龌龊的样子。总之,他认为自己比以前更像个人。他感到相当肯定的是,在全宇宙更伟大的黎明到来之前他不会再有一个未受伤的躯体了。幸亏在自己放弃之前,弦已绷紧,已为一切做好了准备。“我醒了的时候,得见你的形象就心满意足了。”他自言自语道。

接着,他走进了林子。因为他此时想吃东西——真凑巧,他撞上一大团树泡泡。他的愉悦和第一次尝到这东西时的一样强烈。从林中出来时,他大步流星地前进,步伐和原来很不一样。虽然这可能是他的最后一顿饭,但他此时还是觉得去找自己最喜欢的果子不是很妥当。但迎面而来的正是那葫芦状果子。“上绞刑架前的一顿好早餐。”他从手里扔掉果壳时突发这样的怪念头。他心旷神怡,似乎能让整个世界都翩翩起舞。“不管怎么说,值!我很开心。我已经在天堂里了啦。”他想。

再往林子深处走,树木更密了。他差点被熟睡的夫人绊倒。她通常这个时候不睡觉,因此他猜想这是马莱蒂所为。“我永远也不会再见到她了,”他心里想,“我永远也不会像看她这样看一个女性的身体了。”低头看她时,他最能感受到的是一个孤儿的强烈愿望,那就是,希望曾看到自己族类的伟大母亲的单纯和高贵——哪怕只看过一次。“别的东西,别的佑福,别的荣光,”他低声道,“但再也没有那些了,所有的世界上都不再会有那些了。上帝会很好地利用所发生的一切。但损失是实实在在的。”他再看了她一眼后便从她躺的地方迅速走过去。“我是对的,”他想,“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该结束了。”

他在漆黑而多彩的树丛里进进出出徘徊好久才找到他的敌人。他碰巧看到他的老朋友龙蜷缩在一棵树干周围,和第一次见到它一样。但它也睡着了。现在他注意到,自从他醒来后就没听到鸟的啁啾,没有看到光滑的躯体窸窸窣窣地在树叶中穿行,没发现隔着树叶偷看的棕黄色的眼睛,除了水声,没有听到其他任何声音。好像上帝把整个岛(或许整个世界)都打入沉睡之中。一时间,他有一种凄凉感,但几乎立刻又满心欢喜,因为没有鲜血和愤怒的记忆会印在那些快乐的头脑里。

大约一个小时后,绕过一簇泡泡树后,他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非人”的面前。“它受伤了吗?”突然看到它血染的胸脯时他先自问,随后就看出来那当然不是它自己的血。一只鸟的羽毛已被拔掉一半,脖子被捏着,嘴巴张得大大的,无声地叫着,在它灵活的双手里无力地挣扎着。兰塞姆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之前就已出手了。他学前班时学的拳击术一定是被激活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用尽全力给了那“非人”的下颌一个左直拳。但他忘了自己没戴拳击手套。使他明白过来的是拳头打在下颌骨上感到的疼痛。这一拳差不多弄折了他的关节,令人作呕的痛感一直冲上他的胳膊。他怔住了,一动不动地站了一秒钟,这也使“非人”有时间后退差不多六步。这初次的遭遇也不合它的口味。它显然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因为在它试图说话时,鲜血从它嘴里汩汩流出。它还抓着那只鸟。

“你是想试试力气吧。”它口齿不清地用英语说。

“把那只鸟放下。”兰塞姆说。

“但这很愚蠢,”“非人”说,“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你是什么,”兰塞姆说,“那无关紧要。”

“小东西,你以为,”它回应道,“你可以和我搏斗吗?你以为他或许会帮你?许多人都曾这么认为。小东西,我认识他比你认识他的时间久。他们都以为他会帮助他们——直到他们在烈火中嚷着改宗、在集中营里崩溃、在锯子下扭动身体、在疯人院里来来回回地乱跑或被钉在十字架上时才意识到不是那么回事,可惜太晚了。他帮得了他自己吗?”那东西突然仰面朝天高声狂叫道“Eloi,Eloi,Lama sabachthani”(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你为什么离弃我?),金色天顶似乎也要被震破了。

它一说完,兰塞姆立刻就能肯定它说的全是一世纪的阿拉姆语。“非人”不是在引用,而是在记忆。这些正是从十字架上发出的话,是曾听到这些话的被放逐者多年珍藏在炽烈的记忆中的话语,而现在却被恶意地模仿出来。恐惧使他暂时感到恶心。还没等他恢复过来,“非人”就压到他身上了。“非人”如狂风般咆哮,眼睛睁得特大,好像没有眼睑一样,头皮上的头发全都竖起来了。它已把他挤压在胸前,用胳膊勒住他,它的指甲从他背后扯下一块块的皮。兰塞姆的胳膊在它怀里疯狂地捶打着,却打不着它。他转过头,在右胳膊的肌肉上深深地咬了一口,起初不太成功,后来就咬得更深了。它吼叫了一声,却不想放手,不过,突然间他就自由了。它当时还没有做好防御准备。他发现自己的双拳如雨点般地捶击它的胸部,比他自己想象的要快得多,也重得多。他能够听到被他击打出来的大口大口的呼吸从它张开的大嘴里冒出来。这时,它的手又扬起来,手指弯得像爪子。它不是在试图挥拳,而是想抓住什么。他使劲地把它的右胳膊打到一边去,这是骨头对骨头的较量,他又重重地打击它的下巴有肉的部位。这时,它的指甲开始撕他的右半身。他揪住了它的胳膊,靠运气,而不是靠技巧扼住了它的双腕。

接下来的一分钟对任何观看者而言几乎都算不得格斗了。“非人”使尽了能从韦斯顿躯体上找到的力气想使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挣脱,而他则使尽吃奶的力气死死地抓住它的手腕。但这种令交战双方汗流浃背的角力的结果却是四条胳膊缓慢地,似乎是悠闲地,乃至毫无目标地晃动。暂时谁也无法伤着对方。“非人”把头伸向前下方想咬兰塞姆,兰塞姆伸直了胳膊,把它挡在一臂远之外。似乎没有理由结束这阵势。

它突然伸出一条腿,钩在他膝盖后面。他差点跌倒。双方的动作都加快了,手忙脚乱。兰塞姆也想绊倒它,但失败了。他使劲把敌人的左胳膊给扳回来,想折断它或至少扭折它。就在他使劲这么干的时候,他的另一只手腕的抓劲必定放松了。所以,它的右腕挣脱了。他刚来得及闭上眼睛,它的指甲就猛烈地在他脸颊上划下来,疼痛令他的左手停止了对它肋骨处的击打。一眨眼工夫,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们俩就又分开站立了。双方胸脯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相互对视着。

双方无疑看起来都很狼狈。兰塞姆看不出自己伤在哪里,但好像浑身是血。敌人的眼睛几乎睁不开。韦斯顿所剩无几的衬衫遮不住它的躯体,很快就露出大块大块的瘀伤。这一切,还有它艰难的呼吸,以及它在格斗中所表现出力量的大小彻底改变了兰塞姆的心理状态。他惊奇地发现它一点也不比自己强大。他一直以为它的身体是超人的身体,是恶魔一般的身体——尽管理性告诉他事实未必如此。他还以为它的胳膊会像飞机的螺旋桨那样难抓住,停不下来。现在,通过亲身经历,他知道它的躯体的力量不过就是韦斯顿身体的力量。从身体层面上讲,这是一个中年学者与另一个中年学者的对抗。二者之中,韦斯顿体格更健壮些,但他肥胖,不耐打。兰塞姆更灵活,呼吸也更好。他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现在看来这想法有点可笑。这是一场很公平的比赛。他没有不赢得比赛并活下去的理由。

这一次是兰塞姆先发起了攻击。一开始,这第二轮和第一轮大同小异。当时的情形是,兰塞姆能出拳时他就占上风,而当他气力不济时就挨打。即使在激战正酣时,他的头脑也是相当清醒的。他明白,当天的结果取决于一个简单的问题——是否会在重拳击打它的心脏和肾脏,使它完蛋之前,自己因失血过多而先毙命。

那个多彩世界的一切都在他们周围沉睡着。没有规则,没有裁判,没有观众,只有双方衰竭的力气迫使他们不断地分开,将奇怪的决斗极为精确地分成一轮又一轮。兰塞姆永远记不起他们战了多少回合。决斗变得像疯狂重复的精神错乱的不断发作,饥渴感造成的痛苦比对手造成的疼痛感更强烈。有时两人都躺在地上。有一次,他结结实实地跨在对手的胸部,用双手掐它的喉咙,并吃惊地发现自己喊出了《马尔顿之战》的一句话。但它用指甲划破他的胳膊,用膝盖重击他的后背,最后他被甩了下来。

现在他像一个人清楚地记起长期麻醉之前和之后的情景一样,想起了当时自己似乎与“非人”对决了一千次,并清楚地知道自己已无法再战了。他记得有一会儿他觉得敌人不像韦斯顿,而是像一个人形钻孔机。他马上意识到这是幻觉。他打了个趔趄。突然,一种或许我们世界的好人不可能感受到的东西朝他袭来——一股纯粹的、合情合法的憎恨。以前每每心中怀有憎恨时就觉得有罪,或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完全没能从原罪中识别原罪人。那种憎恨的能量冲上他的胳膊和双腿,所以,它们简直就是滚烫的血柱。出现在他面前的不再是个意志堕落的生物,而是堕落本身,意志不过是附着于堕落之上的一个工具。多年以前,它曾经是个“人”,但它身上仅存的一点人性也只是作为狂暴的自我流放式的自我否定所支配的武器而存在。或许很难理解为什么这没有使兰塞姆内心充满恐惧而是充满一种喜悦。这种喜悦源于最终发现了憎恨为什么会存在。正如一个手拿斧头的男孩欣喜地发现一棵树或拿着一盒彩色粉笔的男孩欣喜地发现一堆干干净净的白纸一样,他欣喜地发现了他的情感与其对象之间的完美统一。虽然他在流血,累得站也站不稳,但他觉得没有什么能超出他能力之外。当他纵身跃到活死人,这个宇宙数学中永久的不尽根数身上时,他很吃惊于自己强大的力量。然而,再深想一下,他对自己的力量又一点也不感到吃惊了。他的臂膀似乎比脑子动得还快。他的手教会了他可怕的东西。他感到它的肋骨断了,也听到了它的下颌骨的断裂声。整个“非人”在他的重拳打击之下似乎在分崩离析。他似乎感觉不到自己身上被它撕扯处的疼痛。他觉得自己可以带着极度的仇恨这么战斗一整年。

突然,他发现自己什么也打不着了。他起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不能相信那“非人”已经逃跑了。他一时的糊涂给了它一个逃跑的机会。等他明白过来时,只来得及看到它消失在树林里了。它一瘸一拐地大步向前,一只胳膊无力地耷拉着,像狗一样地号叫着。他冲过去追它。有时,它被树干遮住了,但随即又出现在视野中。他开始拼命地追,但它还是保持领先。

那是一场疯狂的追逐。他们穿越或明或暗的光影,在缓缓移动的山脊和山谷里爬上爬下。他们经过了龙睡觉的地方,经过了在睡梦中面带微笑的绿夫人。经过夫人时,那“非人”把腰弯得很低,弯下左手指想抓伤她。如果它大着胆子去抓的话,是可以抓伤她的,但兰塞姆紧随其后,它不敢冒险延误逃跑时间。他们从一群熟睡的橘黄色的大鸟旁经过,大鸟都呈金鸡独立状,头埋在翅膀下。因此,它们看起来像一簇颇具造型的花树。他们小心翼翼地从成对或整家的黄色沙袋鼠旁经过。沙袋鼠们都仰面朝天,眼睛紧闭,前掌蜷在胸前,像是刻在墓碑上的十字军。他们弓着腰在低垂的树枝下穿行,因为树枝上睡着树猪,它们发出了类似小孩子鼾声的惬意的声音。他们跌跌撞撞地穿过泡泡树丛,甚至暂时忘了劳累。这是个大岛。他们从林子里出来后快速跑过大片的藏红花色或银色的原野,地上的植物有时到脚踝那么高,有时齐腰深,散发着清冷或刺鼻的气味。他们又向下冲进其他的林子。当他们跑向树林时,树林是在秘密山谷的底部,但他们到达前树林又升到孤零零的山丘的顶部。兰塞姆没法追上他的猎物。从它一瘸一拐的步伐中可以看出它伤得很重,但令人不解的是,它居然还能保持那样的步伐。他想,如果脚踝真的扭伤了,它每一步都会遭受无法描述的痛苦。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他脑海里:它或许可以把疼痛传递给韦斯顿的残留意识来承担,而使自己在它的躯体内存活下来。想到那个曾经是自己同类,吃人奶长大的生物可能被囚禁在他正在追逐的那个东西里面,他就加倍地仇恨那个东西,而这种仇恨一点也不像他以前所知道的任何一种恨,因为这仇恨使他力量倍增。

从第四个树林里出来时,他发现海就在他前面不足三十码的地方。“非人”匆匆忙忙地往前跑,好像分不清陆地和水面,纵身跳了进去,溅起大片水花。它游泳时,他能看到它在紫铜色的水面映衬下黑色的头。兰塞姆心生欢喜,因为游泳是他唯一接近优异的运动项目。下水后,他有一小会儿时间看不到“非人”,但在向外划水追“非人”时,他抬起头,并把湿头发(现在已经很长了)从脸上拨过去,这样他就看到“非人”整个身子直立在水面上,似乎是坐在海面上。他又看了一眼才发现它已骑上一条鱼。显然,“非人”的那种着了魔法似的昏睡和麻木仅存在于岛上而非水中,因为刚才它是以很快的速度骑到鱼身上的。它正弯腰为它的鱼捣鼓着什么,但兰塞姆看不清是什么。无疑,它有多种办法催促鱼快点游。

他一时很绝望。可他忘了这些海中之马有喜欢人类的天性。几乎一眨眼工夫,他就发现自己被一大群这种动物包围了,个个都跳着跃着,想吸引他的注意力。尽管它们有良好的愿望,虽然他的手可以先够着它们,但想骑到这个精美物种光溜溜的表面上也绝非易事,因此他和逃跑的那家伙之间的距离拉大了。不过他最终还是骑了上去。他坐在这种有着向外突出的眼睛的动物的头后面,用脚后跟顶着它,轻声细语地赞扬和鼓励它。总之,他想尽其所能去唤醒它的本性。果不其然,它真的开始嗖嗖地向前游。但向前张望时,兰塞姆连“非人”的影子也见不到,能看到的只是朝他打来的下一个巨浪的浪尖。毫无疑问,目标在浪尖的那边。不过他马上又意识到自己没理由担心失去方向。整个水坡上都点缀着这种大鱼。每一条鱼都弄出一大堆显眼的黄色泡沫,有的还在喷水。“非人”可能未曾想到它们有把身上坐着人类的鱼当做领头者来追随的本能。它们一个劲地往前游,目标极为明确,就像归家的乌鸦和嗅到气息的警犬一样。在兰塞姆和他骑的鱼升到波顶时,他发现自己在俯视一个状如他老家的山谷的宽而浅的谷底。远处接近对面谷坡的是“非人”那小小的黑色木偶般的侧影。在它和他之间,一大群鱼分三四个纵队一字排开。很明显,不用担心它跑丢了,因为兰塞姆和鱼在一起追它,而鱼是不会停止跟踪的。他大声笑起来。“我的猎犬也是斯巴达种,一样的颊肉下垂,一样的沙色皮肤。”他大叫道。

现在,第一次令他高兴的是,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已不在战斗了,甚至也不用站着了。他想调整成一个更放松的姿势,但因整个后背钻心的疼痛而立刻直起腰来。他傻乎乎地往后伸手去摸自己的双肩,但痛得他几乎立即尖叫起来。他的后背简直就像肉丝,而肉丝又似乎都粘在一起。这时,他还发现自己已丢了一颗牙齿,几乎所有关节上的皮肤都没了。在表面的疼痛之下是该死的更深层的疼痛,疼痛从头到脚地折磨着他。他不知道自己已伤成这样。

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口渴了。他已浑身冰凉而僵硬,他发现想喝一口从自己身旁匆匆流过的水也变得极为困难。起初他想弯腰低头,把脸埋到水里喝水。但试了一次,他就放弃了这想法。他只好把自己的双手拱成杯状往下放。因为他不能弯腰,所以,这么做都得极为谨慎,而且还呻吟不已,喘不过气来。他花了数分钟才呷到一小口水,根本解不了渴。差不多过了半小时才算解了渴——那真是剧痛和狂喜交加的半小时。他觉得以前从未品尝过这么好的东西,甚至在他喝过水后,还继续掬起水洒在自己身上。这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之一——只要他后背的疼痛不要进一步加剧,只要他不必担心伤口有毒就好。他的腿不停地和鱼粘在一起,而把腿从鱼身上拿开时又疼痛不堪,还得小心翼翼。黑暗时不时地向他袭来,威胁着他。他原本很可能昏过去的,但他想着“这绝对不行”,把双眼紧盯住眼前的东西,思考简单的问题,从而保住了他的意识。

“非人”一直在他前面跑,它一会儿在波峰上,一会儿在波谷中,鱼跟着它,兰塞姆跟着鱼。此刻,鱼似乎比刚才更多了,可能是在追逐过程中又遇到了其他的鱼群,鱼儿们便滚雪球似的并到一起。不久,除鱼以外,还出现了其他动物。颈长如天鹅的鸟(他说不准颜色,因为对着天空看,它们是黑色的)起初在头顶上盘旋着飞过,但后来就排成长排——全跟着“非人”。他可以听到这些鸟频繁的叫声,那是他从未听过的鸟叫声,是一种最放肆,最寂寥,和人类最不相干的声音。现在一丁点陆地也见不到,事实上,已有好几个小时没见到陆地了。他现在是在皮尔兰德拉的外海上,属荒废之所。来到皮尔兰德拉后,他还没到过这些地方。大海的声音不断灌入他的耳朵:海的气味进入了他的头脑,显然和地球上海洋的气味一样令人兴奋,但其温度和其珍贵的甜味与地球上大海的气味却大相径庭。它同样充满野性,同样显得生分,却没有敌意。因为,若有敌意,那它就不那么充满野性,也不会显得那么生分,因为敌意是一种关系,而敌人却不完全是陌生人。他突然意识到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无疑,有朝一日,王和王后的子孙们将会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但过去那无人居住的几百万年和今天依然寂寥,涛声依旧的无垠海面……难道它们仅为此而存在?对于他来说,地球上的一片树林或一颗启明星有时就像是一顿饭那样稀松平常,但奇怪的是,他却不得不到另一颗行星上才能认识到大自然本身是个独立存在的东西。那弥漫于各处的意义,那神秘的特质(它自从与太阳分离以来就一直在地球和皮尔兰德拉上存在着,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说可能会被来到这里的具有帝国主义意识的人类所置换,而从其他某种意义上来说,又根本不可能被置换)从四周把它包围起来,并把他吸引到它自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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